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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榎田尤利1“什么名字?”

这是我在会客室等待面试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坐在隔壁的学生盯着我胸口的名牌。

那个人穿着对社会新鲜人而言相当罕见的灰色西装,体格看起来十分高大。

彼此都是坐着的,我却得稍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庞。

四日交接。

哇,是个帅哥呢——。

“咦?”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问人家的名字还这么拽“噢,我叫吾妻太阳。”

“吾阳……”

什么态度啊?这个名字犯到你了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个名字太光芒万丈,配上灰暗的性格或许会沦为笑柄,幸亏本少爷一向是个活泼开朗的好孩子。

“我叫伊万里敦彦,同志赦大学法律系毕业。”

哦哦,自我介绍啊?我盯着那个叫伊万里的男人瞧了老半天,上次考笔试的时候我们似乎不同组,否则这张脸我绝不可能没印象。

“哇——你真厉害,我是当海大文学系毕业的。”

那个伊万里挑了挑英挺的眉毛。

挺直的鼻梁,虎视眈眈的眼神瞪起人来肯定威力十足,但不知为什么,那不见丝毫笑意的冷酷嘴角却将整体的感觉调和得恰到好处……怎么说呢,用简单的一个字来形容就是帅,说得再详细一点,就是类似“重质不重量的专业时尚杂志”里的平面模特儿吧!不过,他又不像外国人。

嗯——东方帅哥?摩斯(Monsoon)气候的美男子?哈,笑死我了,这是哪门子的标语啊,我也太没格调了。

“当海大……你还有应征其他公司吗?”

妈、的!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这个臭小子太没礼貌了!我念的是二流,或者该说是二点五流的大学,踉阁下相比当然是望尘莫及,但我好歹也是千辛万苦才上榜!谁叫我高中时代虽然精力充沛,脑筋却不怎么灵光!就算我这样的程度能过关斩将,参加NanoJapan这家称不上最顶尖,起码也是家喻户晓的知名企业第三次面试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你也用不着说话带刺吧?阁下的口气是在暗示我“别自讨没趣,去别家试试”吗?无聊!你不觉得自己的关心太多余了!

“应征是应征了,不过全军覆没!这次是背水一战!”

待会儿就要面试,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打架闹事,更何况打起架来我八成输定。

这家伙起码比我高了二十多公分。

虽然恨不得将他乱刀分尸,但我从不打没把握的架。

因为我怕痛。

“这样啊……”

“你一定有很多一流的大公司抢着要吧?”

“嗯,是有几家要我去上班,其中也不乏大财团。”

听他轻描淡写地如此回答,我才发现自己的挖苦根本达不到讽刺的效果、伊万里面不改色。

望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我突然感到一阵泄气,就连原有的斗志都荡然无存。

精明的脑袋,俊美的脸孔,高大的体格。

——像你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被这种公司录取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还有一点自知之明。

有个穿制服的可爱小姐进来替我们换茶水,看到伊万里,她脸颊染上两朵红云。

这也难怪啊!我叹口气换了个坐姿,新西装内侧口袋发出小小的沙沙声。

那是护身符。

弟弟和妹妹去附近神社替我求来的护身符。

我隔着西装按了按胸口,感受着那一块微硬的触感。

平常神气活现、老爱跟我顶嘴的国中老弟;老是嫌弃身上的小赘肉、笑起来却非常可爱的国小老妹;两个人一起把这个给我的时候,嘿嘿,对自家兄弟姊妹来说,这种事确实很难为情。

两个人小鬼大的家伙还要我好好加油。

想起他们的脸孔,我的情绪平静多了。

没关系,我也知道自己跟一流大学出身的人无法相提并论。

可是,我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竭尽所能走到这个地步,就算被打了回票也无所谓。

看看每天映在镜中的我。

吊车尾考上二流大学,英语一窍不通,说到执照也只拿过轻型机车的驾照,身材既不高大,还长了一张娃娃脸,女朋友吗……虽然谈得来的朋友不少,却不受女孩子青睐。

可是,像这样有点逊的自己我还满喜欢的。

也许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处处差人一截却勇于挑战吧!反正我的自尊也不值钱,就算失败也没啥好怕、要不然我也不会跑来这种大公司应征,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没在筛选履历这一关被刷掉。

这个奇迹可以列入我个人的金氏世界记录了。

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只要当好自己就可以了,跟别人比较只是白费力气。

我没办法吹嘘自己的能力,也学不会能言善道,对我来说,顺其自然就是上上之策。

或许是因为看开的关系,之后的面试进行得很顺利。

来面试的人个个学历都比我辉煌,但我自认是表现得最自然的一个。

啊,伊万里似乎也没有怯场。

可能是靠他那张厚脸皮。

集体面试中,我跟他发表的论点就像一搭一唱在说相声,惹得主考官频频窃笑。

唉,我根本无意逗他们开心啊……。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居然接到NanoJapan公司的录取通知!万岁!太走运了!我是欣喜若狂,不过老妈比我更心花怒放。

“太阳,你从小就是个呆头呆脑的小福星。三岁的时候被车撞到只受了小擦伤,五岁从爷爷家二楼摔下来还毫发无伤,国中跟坏朋友骑机车摔倒,也不过是额头瘀血而已。”

这个也叫有福气吗?有福气哪会这样多灾多难啊?望着老妈眉开眼笑地准备烤肉办庆功宴,我的心情却有一点点落寞。

四月就要搬出去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离家,过惯了一家六口热热闹闹的家庭生活,一个人独居搞不好会冷清得整天自言自语。

我开始想像起自己唱独脚戏,对着电视嬉笑怒骂的情景。

顽固的老爸把我烤好的牛排搜刮一空,板着脸嘀咕了一句“好好干”。

听到我抱怨“那是我烤的肉耶”,他不耐烦地要我少罗唆,还敷衍了事地倒了杯啤酒给我。

不对啊,这根本是气泡酒饮料嘛!摆明是在唬弄我。

不过,有得喝就好。

老弟老妹也乐不可支,直说是他们求来的护身符保佑了我,两个小鬼尾巴翘得半天高,可爱得让人莞尔。

婚后搬到附近住的大哥大嫂也回来了,连左邻右舍亲戚好友都跑来凑热闹……把酒言欢、歌舞助兴在我家是家常便饭,反正经营的是小酒屋,酒多得卖不完。

大夥儿一个个轮流用手肘顶我的胸口道贺,我真怀疑会不会戳出一个洞来。

心里有一万个感激,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总觉得对亲密的人说出谢字很令人害臊。

印象中我披大家不停灌酒,直到烂醉如泥,我才鼓起勇气跟老妈说了谢谢,至于中间的细节我就想不起来了,因为我当时早已醉得糊里糊涂。

其实,我很想跟大家道谢,也想告诉大家我会努力闯出一番事业,偏偏大家那样灌我,我哪招架得住。

我猜他们是故意捉弄我。

十之八九有预谋。

“干了这怀才够意思”这句话我整整听了几十遍,真是饶了我吧!第二天的宿醉堪称我这辈子最惨痛的回忆了。

职前训练啦,毕业旅行啦,时光匆匆地流逝,不知不觉间,樱花盛开的时节降临了。

今年花开得早,就连东京的樱花也已合苞待放。

不知是否纯粹因为生性好动,每逢花季前夕我总会迫不及待,上班第一天,不用说,当然是祭出我仅有的那套称头的深蓝西装。

我也很想说,自己英姿飒爽的摸样映在公司的玻璃门上,然而……我这个人似乎不适合穿西装。

衣眼不合身是常有的事,可是我明明没矮到那种地步啊!起码我也有一六七好不好!我想是气质的关系吧?就算系了领带,也比高中制服高明不到哪去。

也说不定是西装的剪裁不好,可惜我又没概念。

老爸和老哥都是开小酒屋的,我根本没机会接触西装,甚至连摸一下都无缘。

店里的制服是蓝染的短挂,上面还威风凛凛印着“吾妻酒屋”四个大字。

我觉得自己穿起来还算有模有样,老爸却说我像个跑腿的小伙计。

“你看你看,有个大帅哥耶!”

“哎呀,是新来的吗?不会吧——”

“可是,他胸口有挂名牌呢!”

耳边传来柜台小姐的窃窃私语。

我知道,你们赞不绝口的对象不是我。

是站在公司大厅,离我前方三公尺那个叫伊万里的家伙。

光是背影就显得与众不同,日本人很少有那样的身材比例。

明明跟我一样穿的是深蓝色西装,气质就是格外出众。

我研究了老半天总算恍然大悟,原来穿西装要肩膀够宽才好看。

可是总不能叫我加垫肩吧!

“哇——伊万里才刚上市就一路飙到涨停板啦!连吾妻都看得两眼发直。”

突如其来的耳语把我吓得心脏差点跳出胸口。

“哇,江藤小姐。”

“早。”

“早……谁……谁说我两眼发直了!”

“还嘴硬,你连舌头都打结了。”

江藤小姐好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袭浅葱色套装的江藤柚香小姐是人事部研修课的前辈,在公司有三年资历,职前训练的时候曾处处关照我。

她个性随和,很有大姐风范。

记得她是短期大学毕业的,算起来我们的年纪应该不相上下。

“你跟伊万里交情不错吧?”

“咦?我跟他很普通啊!”

电梯前人山人海。

此时正值出动的尖峰时段,我和江藤小姐也跟着排队。

“你们不是常在一起聊天吗?”

“只是偶尔聊两句,我跟王子泽他们还比较熟。”

王子泽是同期的男同事,家里经营兼卖菸酒的杂货店,可能是生长环境相似,我跟他很谈得来,课程结束后常结伴去小酌。

他留过级,所以年纪大我两岁。

留级的原因据说是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玩逼亚洲各国。

虽然长了一张小白脸,性格却特立独行,相当有趣。

我跟伊万里之间,向来是他不开口跟我交谈的话,我也不会主动找他搭讪。

只不过他长得太醒目,动不动就会进入视线范围内。

我一直想不透,既然有大财团要录用他,他干嘛还来这里上班?江藤小姐沉思了半晌,这才茅塞顿闻地说:

“我懂了,伊万里只肯跟你说话,几乎没见过他跟其他同期聊天,所以才给大家这种印象。”

听她这么说,好像也是。

“伊万里、吾妻、王子泽是三国鼎立呢——”江藤小姐啊,女孩子笑得那么贼好像不太好吧……“三国鼎立?”

“没错,人事部的女同事有六成是伊万里的粉丝,你跟王子泽则各占两成。”

真的吗?有两成的女性拥护我?帅呆了!

“两成大概有多少人?”

“一个。”

……不会吧?

“我们人事部的女性只有六个人嘛!为了公平起见把我抽掉的话,其他五个人当中有三个人欣赏伊万里,而你跟王子泽各有一个。”

啧,原来如此……才一个……。

看来如果以公司全体做统计,伊万里不是维持六成,就是集中更多的票数。

王子泽也是,如果没有伊万里,说不定他会成为最闪亮的一颗星。

只要善加掩饰他那古怪的性格,被他迷倒的女孩子肯定大排长龙。

而我嘛,总觉得还是只拿得到目前那一票。

运气好的话,或许会多个两、三票吧……“伊万里的外型得天独厚那就不用说了,王子泽气质温文儒雅,性格——粗枝大叶,同样很有特色。至于你嘛——你那头蓬松的短发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跟小柴犬一样可爱。”

“柴犬……”

“对啊!不过投你一票的人,欣赏的是你的个性。”

感觉有点开心,又有点泄气,唔嗯——。

“你说的个性是活泼坦率之类的吗?”

别人给我的赞美不外乎就是这些吧!

“那个人是我最尊敬的前辈,她说跟你共事一定很有意思。这点非常重要。我也不是很懂。”

是啊,我也听得一头雾水。

“伊万里太聪明能干,缺乏亲和力,要是他身段柔软一点就好了。”

“是吗?”

我是因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不喜欢跟他打交道,倘若以平常心去跟他接触,应该不至于太难相处。

“那家伙只是长相跟脑筋高人一等,才给人心高气傲的感觉罢了。”

你啊,跟谁都合得来。

江藤小姐如此笑道。

搭上好不容易有空位的电梯,最后一个挤进来的是刚刚讨论的主角伊万里。

“早。”

他冷冰冰地寒喧了一句。

搞什么,起码要有点新人的态度吧?打招呼好歹也带点笑容啊!没事垂着眼睛干嘛!哇——睫毛好长……讨厌,别看我这边啦!

“伊万里,演讲准备得不错吧?”

江藤小姐,你有差别待遇喔!为什么跟他说话客客气气,对我就粗声粗气?

“给评价的是听众,我不方便评论自己。”

哇靠,你也太不识趣了。

起码也谦虚地说句“我尽力而为”之类的吧!

“对了,昨天临时接到通知,纽约的分社长也来了。”

“是吗?”

“你可不可以也用英文演讲一段?”

啥?我说江藤小姐,再过三十分钟就要举行典礼了耶?临时要人家用英语演讲,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嘛……“没问题。”

什么?

“演讲的时间预定五分钟左右,需不需要调整一下?”

喂喂喂,伊万里?

“国语和英语加起来共八分钟……啊,还是七分半钟好了。”

“邪就这么说定了。”

我挤在窄小的电梯厢内,瞠目结舌望着伊万里和江藤小姐。

江藤小姐朝我笑了笑,在八楼的人事部下了电梯。

再上去只有礼堂和员工餐厅,电梯内早已人去楼空。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伊万里,你可以吗?”

“可以什么?”

“英语演讲。”

“没问题。”

哦,是喔。

回答得也太拽了吧!我赌气不再出声。

眼前的伊万里系着略带光泽的暗红色领带。

偏大的领结看起来相当帅气,下次我也来试试看。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礼堂所在的最上层,我们俩并肩走在走廊下。

虽然对高矮分明的身高很不爽,但凡事计较的话,人生就太痛苦了,所以我大大方方地昂首阔步。

“吾妻。”

“干嘛?”

“我觉得你还不太适合RoyalRegimental,Solid或Stripe会比较好。”

“啥?你在说什么?”

伊万里挑起右边的眉毛,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是说领带的花色。你打的领带是混合英式徽章和条纹的图样,也就是所谓的RoyalRegimental。”

“喔——那,Solid又是什么?”

“就是素色的意思。”

“啧,那你不会干脆说素色吗!”

我噘着嘴抗议,伊万里瞥了我一眼,随即又将视线移开。

“……抱歉。”

算你识相。

素色就是素色,干嘛跟我炫耀你的英文能力?你不知道单字太长很难记吗!咦?不对喔,这家伙是在挑剔我的领带?

“喂、伊万里,为什么我不适合打那个叫什么东东的领带?”

“因为看起来很像高中生。”

……妈的。

你不知道真话有时是很伤人的吗?这家伙实在很欠扁……我左右张望了一下,虽然附近有三二两两的几个人,不过都没在留意这里。

那就不用客气了?

“——!”

伊万里一个踉跄。

因为我踹了他的屁股一记。

我可是手下留情了。

这点力道对他不痛不痒,只是很起码地表达一下本少爷很不爽。

“你干什么?”

“谁叫你说话没礼貌。”

哼,我扔下伊万里,加紧脚步走向礼堂。

出了一口怨气心情痛快多了。

迎新会的双语演讲令伊万里的评价更加扶摇直上。

不但没吃螺丝,还一口纯正的发音,时间也控制在七分半钟结束。

我看着手表计时,心想要是出槌就可以损他两句,结果如意算盘落空了。

真是伤脑筋。

一夕之间声名大噪的伊万里,在基础实习的期间也锋芒毕露。

这个人光是走在路上就很抢眼了,事实更证明他不是虚有其表,骨子里也很有料,不愧是以第一名成绩进公司的英才。

“吾妻,这里要点两下才能开。”

“你是说喀嚓喀嚓两次?”

“没错。”

我们正在研习内勤工作必备的电脑技能,伊万里被派来个别指导八成是吊车尾考进公司的我。

反正伊万里无所事事,以他的程度来说,没必要上这种基础课程。

江藤小姐有云:

“这跟拿拜尔的儿童钢琴教本给一个会背拉赫曼尼诺夫乐谱的人弹奏没两样。”

那个叫拉赫什么东东的是谁啊?

“动作太慢就不会反应。我示范给你看。”

伊万里把手叠上我握着滑鼠的手。

这家伙的手指好修长——喀嚓喀嚓,伊万里的食指点了两下。

“啊,开了开了!”

哦——原来要这样!这下我懂了,掌握诀窍就手到擒来了。

“剪下和贴上可以按右键使用小视窗,这样会比较快。就像这样。”

这次是用中指点。

右边?原来如此,挺方便的嘛!

“伊万里?”

你的手也该收回去了吧?

“嗯——这样会了吗?”

修长的五指轻轻抽离,伊万里的身体也随之退开。

背后的压力骤然减轻不少。

“会了。你看,喀嚓喀嚓两下。”

嗯,成功了!

“……你好像很开心?”

糟糕,我又得意忘形了。

我这个人只要有点成就立刻心花怒放。

老哥还曾经说我是个单纯的傻瓜。

其实不能怪我,谁叫老妈从小数我们东西时老爱灌迷汤。

不过,我还不至于被灌到晕头转向。

“抱歉,才学会一点皮毛我就洋洋得意起来。”

“这也没什么不好——”废话。

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坦率。

也可以说,除此之外我就别无长处了。

虽然这没什么好骄傲的。

“继续吧!我还差其他人一大截呢!”

“嗯。”

电脑实习历时三天。

伊万里教了我很多,甚至牺牲休息时间来指导我。

什么嘛,这家伙比我想像中要好多了。

虽然仍是不苟言笑,但他指导的方式简洁易懂,而且不厌其烦,完全不会看不起我这个门外汉。

一开始我还排斥过他,想想还真不应该。

不过远水毕竟救不了近火,我跟其他人的能力实在差太多。

用公司区域网路收发信件还算简单,最后必须提交的资料分析却是沉重的负荷,不用说,我只好加班赶工了。

负责实习的江藤小姐要我做到哪算到哪,我还是拜托她让我留下来完成。

老实说。

我现在——后悔莫及啊!对电脑一窍不通的人只有我一个。

同期的同事当中,文组出身的有十五人,每人都有一定的电脑基础,家里还自备个人电脑,就连王子泽也操作得驾轻就熟。

跟他们相较之下,我简直是个异类。

拿英文来说,虽然不如伊万里流利,大家起码也会说上几句。

我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被公司录取。

该不是有人提议其中一个用抽签的方式决定,结果碰巧抽中了我吧?唉——我陷入难得的低潮。

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弹也弹不动,一拍就扁掉了。

实习室里空无一人。

这也难怪,现在都九点了。

倒是有不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加班的人似乎不少。

“嗯——把key好的数值顺幂排列,然后键入函数——用哪个函数呢……”

人疲劳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自言自语?起码我就是这样。

“……是MMULT。”

背后腥幌炱鸬幕卮鹣诺梦也畹阈脑嗦楸浴“伊、伊万里?”

“这个函数可以传回两阵列相乘的乘积。”

“MM……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我偷偷取名为冷面帅哥的伊万里,将塑胶袋放在桌子上。

啊,好香的味道。

“你还没用餐吧?我买了速食,你将就着吃。”

“什么将就,汉堡是我的最爱。你该不会是吃了怪东西所以洗心革面了吧,不然怎么变得这么善解人意?”

我翻开塑胶袋,顺便调侃他两句。

“我没吃什么怪东西。”

不料他竟一板一眼地这么回答。

算了,随便啦!噢噢,我爱死双层起司了!

“可乐呢?你没买吗?”

“我买的是咖啡。”

“啊~我比较喜欢可乐,你下次要记得。”

“……我会记下来。”

这家伙还真听话。

伊万里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盯着电脑的萤幕。

原来他担心我做不出来?我有点小感动。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我塞了一嘴的汉堡问道:

“跟其他人一块去吃的?”

伊万里摇了摇头。

“啥?你一锅人去知饭?你哦,很不合群。呜!”

“谁叫你边吃边讲话。”

望着我差点被噎死的模样,冷面帅哥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连忙喝口咖啡顺顺气。

骤来的沉默。

怎么好像有点尴尬?我一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伊万里一声不响地盯着我看,本少爷正忙着吃饭,你不会想办法说句话啊!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很没营养耶!无可奈何之下,我又开了口。

“你特地来看我喔?”

“你毕竟是我教的学生。”

哦,这么有责任感!谢谢这句话连同薯条一起落入胃袋。

我不打算跟他道谢了。

“——你的表现很令我惊讶。”

“我也知道自己很扯。基本上我能进这家公司就跟奇迹一样。你看我连个电脑基础都没有,要是正式分发到部门工作,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伊万里张开五指把垂落的浏海往后梳。

多了浏海,这家伙的感觉似乎会柔和许多。

“我误会什么?”

“一般来说,一个才接触电脑三天的外行人,根本做不出这种程度的资料分析。”

他杵着下巴,手指咚咚咚地点着桌上的文件。

这种姿势看起来还真帅。

“是吗?”

“当然是。对一个三天前连滑鼠都不会用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是在褒我,还是在贬我?

“同样的东西你很少要我教第二遍。”

“是吗?”

“是啊,你可说是进步神速,不然三天时间绝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哦——原来如此。

“那是因为你教的方式浅显易懂,谢谢你,伊万里。”

糟糕,塞到胃袋的谢谢又跑回嘴边了。

伊万里把头撇开,简短说了句“哪里”。

又是那张扑克脸。

不过,我最近也慢慢习惯了。

“实习结束后不是要办庆功宴?你要记得参加喔!”

“我记得不是强迫参加的。”

就知道这小子会来这套。

“别闹了,连江藤小姐都要参加了。你是很优秀啦,糟就糟在有点孤僻的倾向……一个人再优秀也得学会交际应酬,不然会影响升迁是吗?”

啥?升迁?我咬着薯条歪头说:

“你已经盘算到那么远啦?”

“难道你没有吗?”

“我哪来的本事啊?光实习就把我搞得灰头土脸了。第一年勉强跟上大家就算谢天谢地了,想必还会给很多人扯后腿。我只求自己一年后别再继续追得东倒西歪了。”

“……是吗……”

伊万里喃喃自语。

“我要说的是,不学着跟周围打成一片,再优秀的人也交不到朋友,在公司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

“朋友?”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是不是在公司没必要交朋友啊?无所谓啦,有朋友总比没有好吧!伊万里看着我的眼光仿佛我是个外星人。

“你的想法真特别。”

我说的话真有那么奇怪吗?跟这家伙在一起,我常有一种越来越糊涂的错觉。

怪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他?又或者我们两个都很怪?啊啊,烦死啦!

“反正你给我参加就对了!想藉那天跟你亲近的女孩子还在外面抢着排队咧!”

伊万里微微一笑。

“那好吧!”

这家伙居然答应了。

原来你也会笑?多点笑容不是很好吗?给人的感觉舒服多了。

2“你听说了吗?伊万里也懂法文耶!”

“哇——伊万里配上法文,那不是天这地设~风度翩翩~迷死人了嘛~!”

“听说他帮柜台小姐招呼来访的法国客户,由始至终对答如流呢!”

“帅呆了~日本男人个个像他一样的话,天下就太平了。”

“不行啦,再让他继续放电怎么得了啊,要找个地方把他锁起来才行~~”

身旁的同期女同事们讨论得兴高采烈,酒精和兴奋感染红了双颊。

我跟同期正在聚餐,三十五名出席者占据居酒屋的一角,热闹滚滚地庆祝实习落幕,原本打算去高级的法国料理店,但江藤小姐说她讨厌装模作样的地方,于是便更改了原定计画。

我也比较喜欢居酒屋,还是榻塌米坐起来舒适。

女同事们开口闭口都是伊万里。

拿啤酒做比喻的话,就好像只有台啤才叫啤酒,难道不能偶尔换换海尼根吗!

“吾妻,真羡慕你跟伊万里那么要好。”

“我?”

又来了。

大家好像都误会了。

“我跟他交情很普通吧?”

“骗人,伊万里只有跟你说话的时候,表情才会特别柔和。”

决定分发到总务部的和泉铃小姐胸有成竹地说,大大的眼睛像松鼠一样可爱。

“说的对,伊万里一向独来独往,很少跟你以外的人说话。”

坐在斜对面的王子泽也出言附和。

他跟我都被分发到食品部。

话说回来,拜托你别像个老头子一样,满嘴食物还硬要讲话,那张文质彬彬的脸蛋都被你糟蹑了。

“会吗?实习的时候我们坐得很近所以多聊了几句,而且我的电脑课程又是他指导的。”

座位通常照姓氏第一个字的笔画来排,我们被排在隔壁的机率很大。

“不过我们很少聊到亲昵的话题啊?”

“可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伊万里脸上会有笑容。”

说到笑容也不是张着嘴巴哈哈大笑,顶多是嘴角稍微往上勾。

“一定是你太可爱了,才骗得到人家的好感。”

“呜,什么可爱,我才不要!”

“不要也不行啊!谁叫你个子小小,肌肤滑嫩嫩的,脸蛋可爱得让人想戳一下,好想认你做干弟弟喔~”

“弟弟?太过分了!我只配当弟弟?王子泽,和泉小姐欺负我~”

周围的女同事们哄堂大笑。

王子泽一边叫我别闹了,一边往我的杯子里倒酒。

不知不觉间,我的旁边围了一大堆女孩子。

嘿嘿,我也有众星拱月的一天呢!虽然她们只是喜欢闹着我玩,不过无所谓,总比不屑一顾要来得强。

伊万里今晚坐在另一桌。

总觉得他好像盯着这里看。

难道是不高兴女孩子都被我抢过来?原来冷面帅哥也是在乎异性缘的啊!不过,迁怒我也没用。

这家伙不是理工科出身,却被分发到系统业务部。

我一时好奇跟江藤小姐打听,才知道系统方面的技术是分公司在负责,而我们总公司的系统业务部则担任居中联络的工作。

正常情况下,这个工作都是理工科出身的人才能胜任。

伊万里学的明明是法律,电脑技能却比一般的SE要来得强,简直是大怪眙一个。

嗯——冷酒真棒。

我是酒屋老板的儿子,酒量还算过得去,不过,我不喜欢烂醉如泥的滋味,今天差不多该节制一下了。

大夥儿的心态似乎还停留在学生时代,越晚气氛越High。

对啊,喝酒不热闹岂不是太扫兴了。

“国王游戏~!!”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种幼稚的余兴节目。

不过每次一玩下去,我一定跟着玩上瘾。

真是伤脑筋。

“呵呵呵呵,披我当上女王,你们统统吃不完兜着走了!”

咦,江藤小姐怎么一转眼就变身成唯我独尊的女王陛下了……不过倒也满配的。

看不出这个人沾了酒会性格大变。

平常就有精力旺盛的倾向,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以她这样的性格,确实不适合灯光美、气氛佳的高级餐厅。

“好啦,女王要你们做什么,你们都得乖乖照办!嗯……我命令”号和7号来个又咸又湿的热吻!要打舌仗的那种哟!”

哈哈哈哈,疯了疯了,真的疯掉了。

那两个倒楣鬼衰到家了!哈哈哈哈。

哈?2号和7号,7号……不就是我吗?

“啊,报告女王陛下,7号在这边!”

坐在隔壁的和泉小姐抓住我的手,硬是举了起来。

杀了我吧,要我当、当众接吻?打舌仗的事……不是当真的吧?2号是哪一个……长得可爱的话,跟她打打舌仗也无所谓啦!嘿嘿,上帝啊,我真是个坏男人!

“好耶,7号是吾妻!那2号呢?2号还不赶快出来自首!”

玩得不亦乐乎的江藤女王兴奋地下最后通牒。

“——是我。”

咦?我忘了——又没人规定2号一定是女的——伊万里微微拾高夹着烟的右手。

原来这家伙会抽烟……办公室几乎全面禁烟,难怪我不知道。

我开始想东想西逃避现实。

伊万里的表情一如往常,既不笑也没有特别不喻快,就像在咖啡店点咖啡一样若无其事。

大家不约而同僵住了。

然后,隔了三秒钟。

“呀啊——!!”

“讨厌——太棒了!”

“呜噢!好耶,吾妻!”

“上啊上啊——伊万里!”

搞、搞什么,兴奋成这个德行。

不怕吵到其他客人吗?安静!安静点啦!

“啊啊,这就叫做命中注定!两个都是男的也没关系,只要长得好看就行了。好了,快照我的命令给大家表演一段精采的舌吻吧!”

江藤小姐,拜托你高拾贵手好不好~好歹你也是混人事部的,说这种话不怕人家告你性骚扰吗?

“哇啊!!伊万里!”

“你干嘛吓成这样?”

“谁、谁叫你跑到我旁边来的?你想干什么?”

“既然抽中了,我们就认了吧!”

伊万里把烟按熄在烟灰缸里看着我。

“接个吻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说得神色自若。

你嘛帮帮忙,在座的女孩子听了这种话似乎更兴奋了。

我想我此刻一定面如土色吧!为什么呢?不过是个游戏,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可是,两个男人耶,对方是那个伊万里耶?我的脑袋陷入兵荒马乱的状态。

平常的我肯定会嘻嘻哈哈跟着胡闹。

接吻的对象换成王子泽,我一定会跟他吻个天昏地暗,然后一笑置之。

可是伊万里,你英俊得太过火了。

啊啊,我的脑袋支离破碎。

反正就是行不通。

“——吾妻,你就这么讨厌跟我接吻?”

“谁、谁叫你……”

我支吾其词,不知该作何解释。

说讨厌其实不太对。

就生理上来说,我并不排斥跟他接吻。

可是——总觉得……拜托,你别这样看我。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

那冷静的底下仿佛藏着——某种不知名的东西。

我感到不寒而栗。

好可怕。

这家伙……好可怕。

“喂~”

大家都开始浮躁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动也不动。

伊万里的视线盯得我动弹不得。

伊万里倏地把脸别开,将视线移到江藤小姐身上。

“还是算了吧!”

——咦?

“为什么?这不是扫大家的兴吗?”

江藤小姐不服气地咬着竹筷。

“吾不住的。”

“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藤小姐松开嘴里的竹筷,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突然被扔到一边凉快,就像玩腻的玩具一样。

“跟我接吻会害他腿软啊!”

哇啊~女孩子的尖叫声和男孩子的嘘声。

放你的狗屁,口出狂言还脸不红气不喘!这是什么鬼话?把我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小处男吗!

“真是抱歉,我看你们还是另觅人选吧!”

伊万里自顾自地下了结论。

这家伙用这种态度说话,总觉得让人难以反驳。

就连江藤小姐也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可是——可是我无法释怀。

哪有人这样独断独行!

“给我等一下。”

我叫住正准备走回原位的伊万里。

“谁说我会腿软?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尖叫声再次此起彼落。

呀啊——讨厌——加油啊,吾妻——。

哼哼,总算见识到我身为男子汉的一面了吧!我像个局外人似地眺望全场热烈的欢呼。

“……你不后悔?”

“哼,跟男人接吻有什么大下了的,谁腿软了谁就是猪头!”

“说得好。”

伊万里坐回我隔壁的座位,扬起—抹浅笑。

啧,干嘛笑得这么诡异!除了我以外大概没人看见吧,那笑容似乎带了点——yinmi的风韵。

什么跟什么嘛!你这个卑鄙小人,给我继续板着那张棺材脸,没事不准乱笑……!我坐在最内侧的位子,四面八方都被堵住,背后跟旁边都是墙壁,所以我干脆背靠着墙盘膝而坐。

而伊万里此时正双手张开撑在墙壁上。

我好比被他困在臂弯里。

这个姿势似乎——不太妙吧?

“江藤小姐,舌头也要放进去是吗?”

伊万里如此问道。

江藤小姐点头如捣蒜。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仿佛有几千头小鹿在乱撞。

伊万里收回一只手,拨开我略长的浏海。

那张俊逸的脸孔近在咫尺。

怎、怎么办?事到如今也只能看着办。

是我要人家放马过来。

更何况这只是个游戏,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闭上眼睛。

不是因为决定豁出去,而是……我没勇气跟他四目相对。

嘴唇交叠旋即撤离。

啊,原来也不过如此嘛!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嘴巴又被密不通风地堵住了。

“嗯——!”

我的身体本能地想躲开却无路可逃,伊万里的右手牢牢扣住我的脖子。

在他巧妙的诱导下,我的脸庞仰起一个方便他接吻的角度。

我的天哪。

舌头真的——“……!”

伊万里灵巧的舌尖在我的口腔内恣意挑逗。

上颚、齿列、齿龈根部……唯独避开了我的舌瓣。

我快、我快透不过气了。

“——唔……呼……”

趁着嘴唇稍稍撤离的空档,我赶紧恢复停掉的呼吸,自己的喘息声仿佛是在呻吟。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我,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居然——起了反应。

别闹了吧……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嘴唇再次被封缄时,我揪着伊万里的衬衫,否则我那抖得不像话的身体,一定会被大家看穿。

啊啊,差点忘了大家都在看——不妙,这样反而让我的情欲更高涨。

警铃在我的脑海不断响起。

我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毛病。

伊万里坏心眼的舌尖还不曾触碰我的舌瓣。

他是故意的。

我只好自己蠕动舌尖主动追逐伊万里,没想到却被他躲开。

我急起直追,总算碰到了边缘——瞬间仿佛有种漫步云端的错觉。

“嗯、嗯——!”

我在双唇交叠下睁开眼睛,用视线企求着。

跟我交缠吧!我要深深地与你交缠——伊万里终于放行了。

他强而有力地卷上我的舌瓣。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触感,刹那间朝我的全身蔓延。

无上的愉悦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

若不是嘴唇被封住,我早就发出不堪入耳的呻吟了。

无从宣泄的我只能紧紧揪着伊万里。

啊啊……我仿佛要融化了。

伊万里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衬衫摩挲我的背脊。

指尖的游移令我浑身酥麻,渴望更多的爱抚。

那是一种陌生的感受。

我变得好奇怪。

就快拉不住自己的心了——两人的唾液沿着我的嘴角缓缓溢出,那滑过颈项的触感宛如爱抚般令人难耐。

我的思考一片空白。

力气……全部抽干。

身体脱离自己的掌控投奔伊万里的管辖,渴望成为这个带来强烈快感的男子所有。

因为——实在……嗯、啊——。

……结果,我一如伊万里的宣言瘫痪了。

伊万里替我编了藉口,说我喝醉了又跟男人接吻导致身体不适,接着又说要送我回去,扶着我先行告辞。

当时的我脑袋跟身体都处于浑沌状态,也无暇去理会中间的细节。

“吾妻,你还好吧?”

“嗯——咦?我……”

好不容易恢复神智,却发现自己正坐在计程车中。

我是什么时候上车的?

“想吐吗?”

“嗯……还好……”

从微开的车窗吹进清爽的晚风,火热的体温逐渐冷却,唯独脑袋还是浑浑噩噩的。

“你住的地方有点远,我只好带你回我家。”

“喔……好啊……你说什么?”

你家?去你家?

“明天是礼拜六,你干脆在我家住一晚。”

“可、我、这…”

我干嘛结结巴巴的?振作一点啊!

“这怎么行,我这是回家好了。”

“别说傻话了,你现在四肢无力,我是半扶半抱才把你送上计程车的耶!”

是啊是啊,司机也在一旁帮腔。

我说司机先生,你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危险!我之所以两腿发软不是因为喝醉,而是拜这家伙绝顶高超的舌吻所赐啊……这么糗的事我不可能到处宣扬,只能哑巴吃黄连。

更何况,我的双腿确实也还没恢复力气。

不过,酒精大概也是原因之一吧!或许是刚才的冷酒口感甘醇,我一不小心喝过头了。

“不用担心,我睡沙发,床可以让给你睡。”

伊万里平淡的语气让我对自己的惊慌失措到到羞愧。

在同期的男同事家过夜很普通啊,我干嘛大惊小怪呢?真是有病。

刚才的吻不过是闹着玩的游戏罢了。

我犯不着穷紧张。

哈哈哈哈……。

话说回来——这家伙的吻技真不是盖的。

可恶,不知道伤过多少女孩子的心……。

约莫行驶二十分钟后,计程车停了下来。

伊万里的住处位在市中心。

“这里是哪里?”

“目白。”

哇靠,山手线啊!

“你跟家里的人住吗?”

“不是,我一个人住。”

有没有搞错?这一带不但房租贵得离谱,物价也高得吓死人耶!

“就是那冻。”

望着伊万里所指的建筑物,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够了吧?一个社会新鲜人住这种地方?这一整栋房子?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哦!我有种想杀人灭尸的街动。

“房子有点老旧,不过还不错。比较伤脑筋的是坪数太大了,我连一半都用不到。”

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豪宅。

庭院起码也有五十坪。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

“这是我叔叔的家,他目前在国外工作,我算是房客兼管理员。打理一整栋房子其实很麻烦。”

哦。

是喔。

原来如此。

害我误会了一下下。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怎么可能租得起目白的整栋豪宅。

不过,他有个富有的叔叔是不争的事实。

“那你爸妈住在哪里?”

“父亲在伦敦,母亲在缣仓。”

“你爸爸也调到海外工作吗?”

“可以这么说。好了,快进来吧!”

进去就进去。

穿过玄关,眼前一片豁然开朗……这里似乎是客厅的样子。

由于大得很离谱,保守估计大概有十坪左右,也不知道猜得准不准。

靠房间的墙壁有个高达天花板的书柜,里面清一色是原文书。

其他壁面也摆了昂贵的音响,架上塞了满满的CD。

我敢打睹,那些不是古典乐就是爵士乐吧!

“你的CD好多。”

“是啊,几乎都是歌剧。”

抱歉,是我失言。

谁叫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老百姓。

皮革沙发上罩着柔软舒适的针织布。

那张矮桌用的八成是真材实料的大理石。

不行。

完全不行。

根本没办法放松休息。

这里的休闲机能是零,搞不好是负数才对。

“伊万里,你的房间呢?”

“你是说卧室吗?”

“你房间几坪?”

“才四坪多吧,很小。”

妈的!小你的头啦!我租的套房加上小厨房也才三坪!真想扁人!

“在这边,里面有点乱。”

我被带到客厅旁边的卧室,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里多了一点生活气息。

折叠桌和椅子,书桌上摆着惯用的电脑。

旁边还有一台笔记型电脑。

没有叠好的被子堆在床上。

哇靠,这张床大得太不像话了……也罢,今天就网开一面,懒得再跟你计较。

“吾妻?”

伊万里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从客厅抱着座垫回来。

“毛毯借我。”

“你睡我的床吧!客房都是灰尘。”

“不用了,你好心收留我过夜,我睡地板就够了。”

伊万里一脸为难地将一条舒适的毛毯递给我。

“那,至少睡在沙发上……”

“我才不要。客厅太大了,感觉就像在体育馆一样让人坐立难安。我宁愿睡这里。”

“可是,这里的地板那么小。”

“你眼睛有毛病啊,这里哪里算小。更何况睡在一起才能聊天,只要你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注意别踩到本少爷就好了。”

伊万里目不转睛地瞧着我。

过了半晌,他似笑非笑地低喃着“这样也好……”

接着,伊万里趁我在同样大得离谱的浴室洗澡时,从二楼搬了张单人床垫给我。

铺上床单就是简易舒适的单人床了。

“唉——”轮到伊万里去洗澡,我卷着毛毯叹了口气。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

不但跟伊万里接吻,还被迫留宿他家……话说回来,那个吻……真的很……槽糕。

我说小老弟啊,你也太没节操了!我的面子真都被你丢光了!想点别的让你熄火好了。

先领教一下二丁目老人妖的裸体秀……小老弟过了一会儿总算老实下来,我也迷迷糊糊开始打盹。

总觉得身心俱疲。

这个礼拜真不是人过的。

生锈的脑袋被研修操得晕头转向……对了,还得去买台电脑……我得赶快跟上大家的脚步……不知道伊万里肯不肯陪我去买……嗯,好困啊……。

朦胧之间有股清香扑鼻而来。

连接浴室和卧室的门打开了,这是什么味道呢?我记得好像是一种香草。

会不会是薰衣草?可能是伊万里擦的古龙水或沐浴乳的香味吧!我的意识已经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了,但透过薰衣草汝淡的清香,我依稀感觉得到伊万里正向我走来。

“吾妻……你睡了吗?”

轻柔的呢喃。

原来你也可以用这么温和的语调说话。

“……吾妻……我们有可能当朋友吗……”

“……当然有啊……”

倦意正浓的我口齿不清地回答他,微微睁开眼睛,伊万里诧异的表情模糊地映入眼底。

你该不会以为我睡着了,才敢偷偷问我吧?呵呵,你害羞个什么劲嘛!我的记忆仅仅到此为止。

实在太困了。

眼皮再度合上的我,沉沉进入了梦乡,不知是不是幻觉,—瞬间伊万里似乎摸了摸我的头发。

3时光飞逝。

时值十月下旬,算一算进公司也有七个半月了。

我对今年的夏天毫无印象可言,只有热得半死成了唯一的记忆。

整个夏天都穿着西装,这对我而言是破天荒头一遭。

就我个人的定义,夏天就该去海边或游泳池欣赏女孩子清凉火辣的泳装秀!而我却哪里也没去。

因为我成天泡在公司里头。

即使是暑期休假期间,还是有一堆人到公司上班。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休假啊!拜托你们放个假好吗!身为新人的我在心中发出不平的呐喊。

我被分发的部门是食品本部亚洲统筹管理课,必须跟国外联系,而且是非英语系的国家。

我连英语都讲得七零八落了,还叫我把英语跟韩语混着讲,或是英语跟泰语混着说,什么Anycong(韩语的你好)啦、Sawaddy(泰语的你好)啦,搞得我满脑袋都是外国话,哪天从我的耳朵跑出朝鲜字母来也不奇怪。

分发到课级级,座位也刚好在隔坚的王子泽居然会讲泰语。

虽说他在东南亚混了一年多,会说几句也不足为奇,但免不了这是又刺激了我的自卑感。

尽管那家伙依旧是个怪胎。

上次他打电话给曼谷聊了老半天,我以为出了什么大麻烦,他却说:

“没有啦,我在问那个女秘书,下次去泰国的时候要不要出来约会。”

哇哩咧,你把公司当成泡茶聊天的咖啡店吗?总之,我少得可怜的暑期休假就在苦读外文中度过,只有中元节回老家跟亲戚聚了两天。

就连这两天都被亲戚的小孩们缠着不放,把我折腾得半死,有休跟没休几乎没两样。

我气喘吁吁在大家的背后追呀追,转眼间秋天悄悄流逝,冬天已翩然来访。

“方便坐这边吗?”

正当我和王子泽在员工餐厅吃着咖哩饭时,和泉小姐走了过来。

那一头及肩的粟色秀发柔顺飘逸。

一段日子不见,她似乎成熟了许多,但那双大眼睛仍是那么清纯可爱。

说来我们很久没办同期聚餐了,大家都忙着工作。

“方便、当然方便!为了你,就算坐满了也可以把吾妻踢到旁边去!”

“你踢我?我还想踢你咧!和泉小姐,过来坐吧!”

我拉开椅子,和泉小姐对我报以一笑。

“谢谢。真是累死人了,光是会议室的调兵遣将就花了两个钟头。”

“辛苦你了。总务部也常常加班吗?”

我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夹了些酱菜。

今天吃的是泰式绿咖哩,但日本人吃饭还是少不了酱菜。

“嗯,而且绝大部分是义务劳动。”

“我们都是能不加就尽量不加,对不对?吾妻。”

“是啊,加班津贴寒酸得要命。”

我们三个人边吃边聊起加班的甘苦谈,伊万里也在此时不慌不忙地通过前面走道。

“啊,伊万里。”

和泉小姐出声呼唤,手端着今日A餐——炸鸡块和炸虾套餐的伊万里,微微侧头过来。

臭小子,同期公认的第一美女跟你讲话,你好歹有个笑容行不行。

“你上个礼拜申请的MO已经送来了。”

“喔,我待会儿过去拿。”

话一说完他转头就走。

正常情况下都会加句谢谢吧?幼稚园老师没教过你吗?想到这里,只见他突然回头。

“吾妻。”

找我干嘛?

“什么事?”

“关于谷物量的分析……”

喔,是我上个礼拜加班的原因:我的电脑能力还是不好,所以找伊万里指点迷津。

“嗯。”

“我觉得你最好再深入一点,从多方面切入探讨比较有说服方。”

“嗯,说的也是。”

在工作上,伊万里比谁都要来得可靠。

我常利用礼拜六去伊万里家讨教一些事情。

王子泽跟我放假一向各过各的,照这样推论起来的话,我跟伊万里的交情算很不错。

“后天是礼拜六,你有空……”

伊万里还没说完,王子泽就从旁插嘴说:

“如果是香米的资料,我以前做过一份。内容是根据天侯可能造成的影响,估算泰国这五年和未来三年的收获量。”

“啊,这个我要!”

香米是泰国的高级米,名符其实有种独特的香味。

泰国米非常好吃,一连串地试吃下来,我已经为之着迷了。

只是我还不习惯泰国料理酸酸辣辣的味道,那股辣劲可不容小觑。

“那我拿给你。明天下午……不行,下午要开会,晚上再找我拿吧!”

“好啊好啊,等我看完再跟伊万里……咦?伊万里咧?”

我才跟王子泽讲两句话,这家伙就不见了。

“走掉了啦~。伊万里是很帅,可惜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这也是他吸引人的魅力之一。”

和泉小姐的神情陶醉不已,活脱脱是少女漫画里的追星族。

话虽如此,这样也太没礼貌了。

话才说到一半,哪有人一声不吭掉头就走的?

“伊万里只对你一个人好。”

剔着前齿的王子泽如此感慨。

那小子偶尔是很亲切,但他让人爆青筋的时候远远居多,我知道他本性善良,所以不跟他计较,可是这种态度很容易招人误会呀!虽然我替他操这个心也没用。

“拜托你别叼着竹签说话,很像老头子耶!”

“对啊,你是我们的白马王子,不要随便破坏形象。”

“什么白马王子,饶了我吧!”

咦?王子?我对和泉小姐投以狐疑的眼光,只听她侃侃而谈:

“可能是王子泽长得英俊断文,再加上穿西装很有魅力,你不觉得他安安静静的时候有种白马王子的气质吗?公司很多女孩子都是这么叫他。所以呢,他要是叼着竹签剔牙,可是会被大家抗议的喔~~”

笑死我了,这个超没气质的家伙是白马王子?我不否认他长得还算人模人样,老老实实站着的话,或许配得上王子的绰号、可是,天底下哪有王子只花五分钟就摆平一大盘咖哩饭啊!王子泽搔了搔浅褐色的脑袋说:

“我妈是个芭蕾舞老师,小时候曾逼我学芭蕾,所以我POSE比一般人好一点。我甚至还会劈腿。”

“芭蕾?说你跳肚皮舞可信度还比较高。”

“你好像很欠扁喔?”

“难怪你的站姿那么独特。”

和泉小姐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我盯着王子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哼嗯~~”

“干嘛?你对芭蕾有意见?”

那位有白马王子美誉的王子泽,用沾满咖哩的汤匙指着我的鼻头恐吓我。

白马王子个个像他一样流氓就完了。

“没意见。我没见过学芭蕾的男人,所以感觉很稀奇。”

“芭蕾舞的舞姿看起来很轻盈,实际去跳会把人活活累死。”

王子泽哼了一声拽拽地说。

“就是啊!我最近在学爵士舞,老师要我们从基础的肌力训练练起。我才练个几分钟就汗流浃背,手脚酸得直发抖。”

“噢,真是他乡遇故知啊!下次我们找家店切磋舞技,顺便喝个过瘾。”

“啊——太卑鄙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啦——”王子泽笑着说“那你也得跳支舞才行,像是土风舞之类的也可以”。

和泉小姐也在一旁掩嘴直笑。

我笑骂着赏了王子泽一记铁肘,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伊万里也加入我们,那该多好。

蓦地,唇舌交叠的情景从记忆的仓库重回我的脑海。

舌瓣被深深缠索的触感。

伊万里强而有力的臂弯……糟糕。

我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

伊万里正远远地坐在靠墙的位子用餐,脸上一副很难吃的表情。

唉——这家伙真可恨,害我留下了后遗症。

后来我才听说,那次的亲吻打一开始就设下圈套抽两个男的当牺牲品。

江藤小姐真是坏透了……伊万里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我却每当心血来潮就画面自动重播。

大学时代跟女朋友分手后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导致我对那方面的刺激比较敏感。

可是,伊万里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的耶?唉唉唉。

“你干嘛脸红?”

“没有啦……可、可能是咖哩太辣了……”

“今天的不太辣啊?你会不会发烧了?”

和泉小姐一脸担忧地用小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嘿嘿,有种赚到的感觉。

当天的工作比平常提早告一段落。

我走向电悌间,心想偶尔早点回家洗衣服也好。

冷不防从茶水间传来熟悉的声音。

女孩子的声音,很像和泉小姐。

“请你住手!”

声音大得近乎咆哮。

我不加思索就靠过去察看。

茶水间位在电梯间后面,比洗手间的位置还要隐密,经常有女孩子聚在这里聊八卦,是个很容易成为死角的地方。

“干嘛这么大声呢……你看,惊动别人了吧?”

“啊,吾妻……”

果然是和泉小姐。

站在她旁边的,是我们部门的上司猪八戒,赘肉横生肥头肥脑,一张脸总是油得发亮,和猪八戒这个名字不谋而合。

当然,这并不是他的本名。

“发生什么事吗?寺岛副部长。”

“没事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可能是沟通不良的关系,她对我有点误会,对吧?小泉泉。”

“咦?啊…是的……”

哇靠,叫得这么恶心,难怪所有女孩子部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没事就好。和泉小姐,你还要加班吗?”

“没有,我要回家了。吾妻,我跟你一起走好吗?”

和泉小姐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

“好啊。”

拿着洗好杯子的手也微微颤抖着——那只猪到底干了什么啊?

“我去换衣服,待会儿在大门口见。寺岛副部长,我先失陪了。”

“啊啊~小泉泉,那就明天见罗!”

寺岛副部长那张猪肝脸挂着不怀好意的佞笑,两眼发直地盯着和泉小姐的臀部。

真搞不懂怎么有人下流到这种地步。

碰到欣赏的类型,偶尔我也会多看人家两眼,不过脸蛋如果定格三秒钟,臀部恐怕停留不到零点一秒。

“吾妻,你跟小泉泉是同期吧?你知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这个我不太清楚耶。”

你都死会了,干嘛管人家有没有男明友。

“哦——你觉不觉得她的屁股又圆又翘,大小正合男人的胃口?”

“还好啦……”

我不敢跟他说“你这些话是很严重的性骚扰”,毕竟人家是部长代理人,而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职员。

原谅我,和泉小姐……“寺岛副部长,您不是已经有个貌美如花的娇妻吗?”

这点程度的牵制应该不至于惹他不快吧!我记得江藤小姐说过,这家伙仗着工作的头衔和年收入,在两年前娶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太太。

不料,这只禽兽居然把他痴肥的身体靠向流理台,挑着稀疏的眉毛跟我抱怨。

可怜的流理台都被他压得吱吱作响了……。

“那个三十五岁的黄脸婆早就是个老女人了。”

“您所谓的老女人是从几岁开始算起?”

哇,吓我一跳。

背后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

我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背后有人,差点吓得心脏停摆。

“拿我来说吧,实岁三十二,虚岁三十三,以女人而言是个非常暧昧的年纪,照您的标准来看,我算不算老女人?”

“河、河川敷……”

寺岛副部长似乎也大吃一惊。

“我、我们不是在说你啦……那个,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无声无息站在我背后的河川敷小姐,盯了副部长半晌,这才说声“您慢走”,将身子微侧让开一条路。

副部长赶紧落荒而逃,离开窄小的茶水间。

河川敷小姐相当难缠。

或许该说,能跟她应对自如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她的个性相当古怪。

这并不是说她很惹人厌。

她的脑袋非常聪明,不仅聪明,而且非常优秀。

在国立大学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甚至拥有一级国家公务员的资格,她却舍弃公职进入我们公司服务。

这些是我从人事部第一,或者该说并列公司第一才女的江藤小姐口中听来的。

河川敷小姐是我们公司的名人,公司上下不认识她的人肯定是孤陋寡闻。

只不过她很多地方都异于常人。

“啊,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应付眼前的状况。

河川敷小姐像个幽灵似地站在原地,浑身透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对我说:

“你觉得老女人应该从几岁开始算起?”

突然问我这种问题,等于要我送死嘛!

“我、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有个人差异吧!”

“哦?那你觉得我算不算?如果回答这个问题会给你带来困扰,你可以拒绝作答。”

什、什么?我可以不用回答吗?我看着河川敷小姐想了一下。

她称不上是美女,平常很少化妆,在脑后扎成一束的发型也非常朴素。

可是,也不至于长得很抱歉。

正确来说,只能说她很灰暗吧!瘦瘦小小的身材,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她不像江藤小姐那样活力充沛性格洒脱,也不像和泉小姐那样有着女性特有的可爱。

假如把江藤小姐比喻成朝气蓬勃的绿叶,把和泉小姐形容成雏菊之类的花朵,那么河川敷小姐就是像矿石一样的人了。

和路边的石块不同,她散发着独树一帜的芬芳,然而她不是花朵。

不过,矿石跟花不一样,那就是矿石不会枯萎——想到这里,我突然灵机一动。

“老实说,我觉得你看起来既不算太年轻,也不算太老成,很难看出你的年纪。”

“是吗?”

河川敷小姐在胸前交叉双臂,表情陷入片刻的沉思。

严格说来,她只是稍微动了动眼珠,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

这个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特性跟伊万里有异曲同工之妙,搞不好还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答案似乎有数衍之嫌,不过我问的问题也确实难以作答。算了,你可以走了。和泉小姐不是在等你吗?”

“啊,是的。”

不知道我们刚才的对话她听到了多少,这个人就像忍者一样神出鬼没……说不定她真的会那些水遁之类的功夫呢……。

“那,我先失陪了。”

我朝她点头致意,正准备离开茶水间时,河川敷小姐又叫住了我。

回过头去,正好对上河川敷小姐闪耀理性光辉的双眼。

只听她直视着我说:

“帮我转告和泉小姐,寺岛副部长这个人不但缺德,而且喜欢死缠烂打,你叫她最好提防一点。”

“咦?纪和小姐真的这么说?”

“谁是纪和小姐啊?”

听我这么一问,和泉小姐搅动着CassisSoda的冰块说:

“就是河川敷纪和子小姐。我们女同事之间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她很有人气吗?”

我小口喝着中杯生啤酒上面的泡沫。

跟和泉小姐会合后,我们找了一家店用餐。

本来想约王子泽一块来,可惜他已经回家了。

“嗯……她有很多丰功伟业,是某些人心目中的偶像。”

“什么丰功伟业?”

我对公司的八卦消息不太熟。

工作以外的情报交流还是女孩子比较在行。

“比方说,她以前在秘书室工作,曾经把社长给她的字条订正错字后再还给社长。”

“哇——”

“在业务部的时候,有一次客户硬带她去菲律宾酒吧,她居然用他加禄语(菲律宾母语)跟店里的小姐探讨人生的无奈。”

“他加禄语……”

“还有,在资讯处理课的时候,曾经揪出用公司区域网路传送色情邮件的职员。”

“好厉害……那不是无所不能吗?”

“是啊,不过她太精明能干了,不管调到哪里都跟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现在才被调到人事部当事务员。啊,起司薯条是我的~~”

望着桌上冒着热腾腾蒸气的薯条,和泉小姐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感觉上满独特的一个人。”

“嗯,就优秀和特立独行这一点来说,她跟伊万里倒是很相像。好烫啊~~”

和泉小姐边说,边拉起长长的起司将薯条放进嘴里。

嗯,伊万里确实也相当我行我素,那家伙该不会跟他们部门的人格格不入吧?真让人担心……啊,说到担心——“对了,猪八戒不是对你不规矩吗?你不要紧吧?”

用浅樱色的指尖小心翼翼拿掉沾在嘴边的起司,和泉小姐纤秀的眉毛垮了下来。

她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娓娓道来。

我敢肯定那是货真价实的性骚扰。

明明没有要事,却动不动跑来总务部。

每次经过和泉小姐的座位一定要拍拍她的肩膀,偶尔还会摸摸她的头发。

有一次她爬上踏台拿仓库置物棚上层的东西,下来的时候居然看到猪八戒笑得色眯眯地站在旁边。

光听她的描述我都想吐了。

“他老是缠着我硬要请我吃饭。刚刚在茶水间他又故技重施,我只好想办法婉拒,结果他……”

“结果怎样?”

“他要我别那么不近人情,还用食指顺着我的背往下划……”

妈呀,也不怕那一身肥油传染给人家~~。

可怜的和泉小姐,难怪她会忍不住尖叫了。

“我想,你还是找个可靠的女前辈商量一下。这是名副其实的性骚扰。”

帮我把菠菜沙拉分盛到小碟子的和泉小姐点了点头。

“我跟同课的前辈说过,可是……听说以前有个女孩子也和我一样,她把事情揭发之后反而被寺岛副部长怀恨在心,最后被逼得主动辞职。”

和泉小姐沮丧地说。

太没天理了吧!但是仔细想想,那家伙是副部长,和泉小姐却只是年资尚浅的菜鸟,斗不过他自然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考进公司,我不甘心为这种事递辞呈。”

“嗯……”

说的也是。

经济不景气,求职到处碰壁,尤其女孩子想找个好工作并不容易——可是,一想到猪八戒仗势欺人的德行,我就忍不住义愤填膺。

“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别想了,吾妻,我们干一杯!”

“噢,干杯!”

玻璃杯和高脚杯发出铿琅的声音。

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陪你喝酒解闷、因为我们仍是人微言轻的弱势族群。

真希望我能早日独当一面,在工作上表现称职,同时也能为同事分忧解劳,如果能够,我还希望为社会贡献更多的心力。

一个现实却遥远的梦想。

只会做白日梦的我是不是很不自量力?被人知道了一定很丢脸,但这些是我的肺腑之言。

所以你也要加油喔,和泉小姐。

那一周的礼拜六不用去公司加班,于是我打电话约了伊万里。

一方面想请他看看我把王子泽给的资料合并后完成的档案——一方面是因为他上次话说到一半就不见了,让我有些不安。

伊万里要我去他家。

也就是那栋豪宅。

我住的地方的确也挤不下两个大男人……虽然电脑我也买了,却是一台反应迟钝的便宜货,相形之下,伊万里的电脑记忆体大所以反应敏捷,加上萤幕又宽,视觉上舒服多了。

“我来打扰罗!”

算来我有一个多月没来了。

透过对讲机得到屋主的许可,我穿过空荡荡的客厅直接定向伊万里的卧室。

站在房间正中央的伊万里,眼光在我身上迅速扫过。

这是他的惯例,而我对他这样目光炯炯地把我从头到脚观察一遍的行为,也早已见怪不怪。

“肚子饿不饿?”

“我很晚才吃早餐,现在还不饿。哪,磁碟片。”

“嗯。”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去放进磁碟机里。

伊万里休闲时习惯穿着高级的蓝色牛仔裤和黑色针织衬衫。

拜脸蛋长得好看之赐,尽管衣装朴素却丝毫不减帅劲。

要是公司女同事看到悠闲打扮的伊万里,肯定会又惊又喜尖叫个不停。

我穿的蓝色牛仔裤当然不是上等货,身上的毛衣则是大嫂送给我的,我非常喜欢这件毛衣,今天天气很冷,我特地把它挖出来穿。

“……手织的吗?”

“咦?”

“那件毛衣。”

观察得这么仔细?

“是啊,虽然有点重,不过很暖和喔!”

“……是吗?”

干嘛啊!就这样?怎么不问是谁送我的?这家伙真是无趣。

好歹也问一下呀!总不能叫我自己不打自招说是大嫂送的吧?怎么搞的?突然闷不吭声~。

“呃……伊、伊万里,我的分析做得怎样?”

结果又是我认输,受不了沉默的人每次都是我。

伊万里一边点滑鼠叫出图表和数值表,一边冷漠地说:

“没有问题,你做得很好。”

喔……多谢你言简意赅的评语。

可是这样一来话题就接不下去了……虽然他平常不爱说话,但跟我私下独处的时候好歹会多说几句。

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他在生气?不高兴的话麻烦你表现在脸上,不然我怎么判断啊!最起码也在额头写个“本大爷很不爽”之类的吧!

“呃……对了,你喜欢喝日本酒吗?”

“——还好。”

哦,还好是吗!可恶,别以为这样我就认输了!

“我今天带了一瓶大吟酿来,我爸说这个很难到手喔!”

伊万里把椅子一转,面向我这边。

“……你想喝吗?”

“咦?”

“我问你想在我家喝吗?”

拜托你别用这种吃人的表情问话,又不是在审问犯人。

“我是有这个打算……如果你不想的话,就留给你自己慢慢喝。”

我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伊万里似乎有所察觉,说话的语气稍微放柔。

“我不是说不好,只是我这里没有下酒菜……得去外面买回来。”

啧,早说嘛!无缘无故搞什么神秘!这家伙真的很麻烦!就这样,我们去了一趟附近的超级市场。

收银台的小姐墓不转睛盯着伊万里的—举—动,冷面帅哥还是这么受欢迎。

话说回来,提着黄色菜篮的伊万里……实在……呵呵……。

“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只是觉得你像个小市民。”

“我本来就是小市民。”

“少来了,你有个住豪宅的叔叔耶!光凭这点就可以断定你是个富家子弟,更何况你还是前途无量的菁英分子……等等,帮我拿那个。”

我停在肉品区前对伊万里说:

“咦?”

“我要那边的烤肉!串烧也要!”

其实还想买鸡翅,不过好像没看到。

“各拿两串够吗?”

“够了。说到这里我倒有点纳闷,当初你怎么会进我们公司?四井物产还是五菱商社不是录用你了吗?”

“是啊。”

伊万里停在陈列超司的地方。

起司配日本酒?不过大吟酿跟起司说不定很对味。

“吾妻,你吃不吃蓝起司?”

“你是说长蓝征的那种?”

“嗯。”

“好啊,我一向不挑嘴。”

伊万里二话不说便拿了最贵的一盒扔进篮子里,修长的指尖略一犹豫,又将一盒看起来价值不斐,我见都没见过的卡门伯特干酪(一种法国着名的软干酪)一并放了进去。

“再买些饼干吧!”

正当我转头走向饼干区的时候——“那是因为……有你在。”

伊万里在我身后如此低喃。

“咦。”

我想了七秒钟才领悟这是他为什么进我们公司的答案。

不知为什么,感觉有点奇怪。

我的耳朵轰的一下变得好热,脸颊也涨得发烫,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这、这是什么情况啊!这里是超级市场!对方是个臭男人耶!罪魁祸首的伊万里瞥了我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开,一个人快步走掉。

我也不希望他盯着我面红耳赤的模样,可是也没必要走那么快吧!我还没挑饼干耶!饼、饼干的种类琳琅满目,要花功夫慢慢选说!等我一下啦!这家伙比外星人更难懂……。

稀有的大吟酿似乎也很合伊万里被锦衣玉食宠坏的胃。

我们舍弃大而空荡的客厅,在伊万里的卧室席地畅饮。

我说我比较喜欢这样,伊万里也爽快地同意。

伊万里仰头一饮而尽,喝得相当豪爽。

我盯着他难得一见的俊秀侧脸,心想他真是个好男人……。

老爸大力推荐的名酒甘润爽口,我不知不觉一杯干过一杯。

伊万里跟平常一样沉默寡言,但我感觉得到他的心情极佳。

总觉得我好像越来越懂得看他的脸色。

为什么呢?如果是女孩子的脸色倒也罢了,我去在乎一个臭男人有个屁用……。

啊,说到女孩子——“伊万里,你知道和泉小姐被猪八戒性骚扰的事吗?”

“你是说寺岛副部长?”

“嗯。他不但乱摸和泉小姐的肩膀,还缠着她要约她一块去吃饭。”

伊万里拿了片起司,用冷静得不像喝过酒的口吻说:

“光是这样并不定以构成性骚扰的证据。”

哇咧,谁在跟你讲证据啊——“你不觉得和泉小姐很可怜吗?”

“哪里可怜?”

“喂……太过分了吧!这种说法太无情了!”

伊万里的眼光瞥向我,害我心虚了一下。

“那你要我怎么说才好?”

“我的意思是,你的脑筋比较灵光,可不可以帮忙想个对策?我看和泉小姐真的很烦恼。”

伊万里长长叹了口气。

他抬起右手,很不耐烦地搔了搔毫不做作的浏海。

““SexualHarassment”……以劳动者的立场来说,职场上的性骚扰分成两种,一种是女性在职场上抵抗含有性暗示的言行,致使其劳动权益受到损害,这个称之为“等价型性骚扰”;而蒙受性羞辱的女性在其就业环境里遭到威胁,则叫做“环境型性骚扰”。

和泉小姐属于哪一种?或者她两者都是?”

“啥?”

你要长篇大论的时候讲话也放慢一点,这样谁听得懂啊——。

“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在她身上乱摸……”

“那对方有没有威胁她不乖乖就范的话,就要将地调职或解雇她?”

“好像没有……”

伊万里背靠着床缘,将修长的双腿往前伸直。

他的腿真的很长,脚趾头……也很漂亮。

“那就是属于后者了。这种类型的性骚扰不容易告发,因为很难界定怎样的言行含有性方面的暗示——吾妻,你在干嘛?”

“喔,我在想你的脚趾头真好看。”

我不自觉地伸手碰了一下。

一般来说,小趾头的指甲都很容易变形呢……啊,脚缩回去了。

“……吾妻。”

咦?把脚缩回去的伊万里,上半身向我逼近。

“你、干……”

“吾妻……”

身体……动弹不得。

他并没有压住我,只是将指头轻轻覆上我摊在地板的手。

然而,我却浑身无法动弹。

脸庞正向我靠近。

别、别过来了——这样会害我想起上才在居酒屋的亲吻……在灼人的捏弄故事下我下意识想闭上眼睛,却又有种闭上眼睛就等于自动认输的感觉。

我也知道这跟输赢没有关系。

可是……总之我的脑中一片混乱。

我们的嘴唇只相距三公分。

不对,现在已经缩短到二点五公分。

我努力地不让自己把眼睛闭上。

“比方说……”

伊万里近在咫尺的气息拂过我的嘴唇,夹杂着淡淡的菸味。

照理来说应该有酒味才对,可能是我也喝了不少,所以几乎没有感觉。

“说、说什么?”

“比方说我是你的上司,你要是反抗我的话,将会对你的工作造成不利的影响。而我偏偏对你做出这种事……”

“——!”

他舔了我。

重重舔了一下我的下唇。

他的舌尖异常灼热。

在若即若离的距离下凝视吓得噤若寒蝉的我,伊万里把脸庞微微一侧,又用舌尖缓缓舔过我的上唇。

我没有勇气继续睁着眼睛。

就连呼吸的方法都给忘了。

吸气吐气——我无法进行吸气的动作。

仅仅感受到伊万里舌尖的触碰,身体的机能就全面当机了。

要是我窒息而死的话,都是伊万里的错。

你这个可恶的杀人凶手……舌尖的离开让我如释重负,憋了老半天的气总算能呼出来。

原来是因为我把吸进去的气憋在胸口,难怪没办法再吸入更多的氧气。

呼吸就是这么回事啊!

“啊!”

“别乱动。”

就在我以为已经脱身,正想睁开眼睛之际——眼睑感受到一股温热的触感。

他的舌尖来回轻刷着睫毛边缘。

“啊,伊、伊万……”

声音不经意地沙哑。

这种触感真的好怪……等、等一下!等一下啊——呜啊……每一根睫毛都感受到舌尖的温柔。

那湿热的触感仿佛要透过眼睑渗入我的眼中,在淡淡的恐惧中夹着胜过百倍的快感。

我心想着:如果他要舔我的眼珠,我大概也无法抵抗吧!虽然伊万里不至于做出如此变态的行为。

“我对你做出这种嗳昧的行为,照理来说已经构成性骚扰。可是没有人能提出证据,我们身边并没有目击者……”

调戏完左右眼睑,将身体拉开的伊万里好整以暇地说。

暧、嗳昧……岂止是暧昧!这已经是如假包换的性骚扰了!

“再加上你也没有做出明显的抵抗,更不能证明你反对我的行为。”

“你、八、我…!”

为大家翻译一下。

我要说的是“你胡说八道,我是被你吓到不能动了!”

只可惜我有口难言。

我的小老弟八成有病,居然对着伊万里血脉贲张……你到底哪里吃错药了?难不成是叛逆期吗!

“总之,性骚扰是很棘手的问题,更何况寺岛副部长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我劝你还是明哲保身,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坐回原位的伊万里将怀里的大吟酿一饮而尽。

“这、这样一来,和泉小姐不是太可怜了吗!”

“她是个聪明人,应该有办法自行处理。”

“聪不聪明是另一回事,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很不安吧!”

“再怎么不安,也得靠自己设法解决。”

“和泉小姐其实也没有向我哭诉,只是我实在很想帮她一把。”

伊万里瞄了我一眼,眉毛很不服气地皱了起来。

什么态度嘛!看他这样,我更加固执己见了。

“不然你要我怎样?我又不是和泉小姐的什么人。她有烦恼大可以找她的上司商量。”

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你的脑袋这么好,应该明白世上的事不能光靠道理来解决。

“你太无情了。”

“所以呢?”

“所以……”

“我也不过是个刚进公司的小职员,对这种事实在爱莫能助。”

我也不是要你去找寺岛副部长兴师问罪,只是……“起码你可以给和泉小组打打气啊!”

“帮她打气就能摆平性骚扰吗?”

“是没办法……”

伊万里弹了弹香烟的滤嘴,薄情寡义地接口说:

“非常抱歉,我不想跟和泉小姐有任何瓜葛。”

这也算人话吗!我被气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什么叫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人家哪里犯到你了!比起恼怒,我心里更有一股无力感。

只有少根筋的家伙才会大摇大摆地说自己排斥某某人。

我最气、也最讨厌这种人,这种话出自伊万里口中,我的愤怒更是加倍。

我万万想不到以首席成绩进公司,大家一致看好的超级新人对同事竟是如此冷淡。

寺岛副部长是个老色鬼,业务能力也不怎么高明,但是他在业界有不少靠山,所以升迁的速度很快,更何况他最爱巴结的常务是公司最有势力的一派。

“……我要回家了。”

我实在不愿意这么想。

我不愿意去想伊万里冷眼旁观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是吗?”

快把我留下来,跟我道歉,说你刚才说得太过分了;只要你低头认错,我就可以用手肘顶顶你的胸口原谅你。

枉费我对你萌生了一丝好感——你不是常照顾我?不是教我电脑,还买汉堡给我?前几天加班的时候你不是还买了可乐来慰劳我?我失望、懊恼,又有几分悲伤。

他的触摸让我如上天堂,却又在下一刻把我打入冰冷的地狱,我的心情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整理。

我想告诉自己,在那张冷漠的面目下藏着温柔的表情。

却发现自己根本捉摸不住他的心。

我想了解你,你的感觉却如此陌生……一抹惆怅盘据我的心头,久久不曾散去……。

4迎接崭新的礼拜一,一周之始特有的忙碌气氛充斥公司上下。

马不停蹄地处理响个不停的电话和传真,打算在上午做好的事连一半都没完成。

我的效率实在有够差……呜,胃开始痛起来了。

都是昨晚喝太多的缘故。

好久没去大哥家玩,忍不住藉机抱怨公司的事,烧酎也多喝了几杯……。

其中免不了也唠叨了几句伊万里的事,或许该说,我埋怨的内容都跟他脱不了关系。

自从不欢而散之后,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但我又不觉得自己有错,于是把这件事告诉大哥,让他帮我拿个主意。

大哥跟老爸很像,都是相貌威严的男人,不过我有心事都会找他们商量。

听完我的叙述,大哥开口问道:

“那家伙除了你以外有没有其他朋友?”

“在公司好像没见过,学生时代……我就不知道了。”

“他家里很有钱?”

“嗯。”

“他很能干?”

“嗯。”

大哥深深抽了一口烟。

“那些能干的有钱人都很白痴,你有空多教教人家。”

我翻了翻白眼。

“我说老哥,人家的脑筋比我聪明几百倍,就连英文也说得呱呱叫耶?”

“你不知道有些人脑筋聪明,但其实跟傻瓜没两样吗?”

我这个大哥并不是在说什么伟大的哲理,他只是习惯靠感觉来说话。

只要他一眼认定这个人是白痴,就算对方是总统还是首相,照样被他当成白痴。

至于他是用什么标准去判别一个人白不白痴,我就不得而知了。

怎样都好啦,总之伊万里才不是白痴。

他今天又在那边的小会议室跟我们课长开会。

会议的内容八成跟系统有关。

一股来说,一个刚进公司的菜鸟是没什么资格直接跟课长磋商的吧!

“吾妻,你在发什么愣?有没有收到釜山寄来的邮件?”

“啊,抱歉。”

被王子泽一催促,我赶紧打开信箱收信,等待中的报告还没有寄来。

“还没寄来……啊!”

“怎么了?”

倒是江藤小姐寄了封信来。

一起凑过来看的王子泽,还小声跟我抱怨着酒味好重。

对不起嘛,待会儿我去拿李斯德林漱漱口就是了……。

☆寄件人/人事部研修课/江藤柚香☆主旨“猪八戒抓狂”你们的副部长一大早杀上门来,对着总务部的和泉小姐大吼大叫。

好像是她犯了什么过失,详情我也不清楚。

和泉小姐很沮丧,你们几个同期的跟她比较热,午休的时候记得关心她一下。

还有,这封信看完后记得删掉。

“猪八戒居然欺负我们小泉泉?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王子泽不疾不徐地说。

明明是在打抱不平,脸上却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王子泽的性格沉着,只不过他一向平易近人,不像伊万里那样面无表情,所以平常不容易察觉,但我很清楚他并不如表面上这么好讲话。

“大吼大叫……那那家伙对女孩子大吼大叫?”

“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前两天在会议室我也被他轰得狗血淋头。”

“真的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因为我没说。”

王子泽满不在乎地把原子笔夹在耳朵上。

给我等一下。

以我们的交情好歹也该跟我讲一声吧——想着想着我不禁有点气恼,王子泽吊儿郎当地看者我说:

“干嘛?你生气啦?不是我不讲义气,而是我根本把他的话当放屁,一回家我就忘得一二净了。要是觉得窝囊的话,囊的话,我一定会拉你出去大吐苦水。那个猪头动不动就喜欢骂人,我早就麻木了。”

“你究竟被他抓到什么小辫子?”

王子泽站起来把领带拨到肩后,抱起一堆文件对我嘿嘿一笑。

“我趁上班时间上公司的聊天室泡运输部的美眉。”

他吐了吐舌头,接着转身送文件去。

难怪猪八戒要骂人。

真是败给他了。

这种事真亏他干得出来……不对,现在不是取笑他的时候。

和泉小姐不晓得要不要紧……不只被毛手毛脚还要挨骂受气,心情一定很不好受。

我简短地写下“我知道了”回覆江藤小姐,又继续做我份内的工作。

一个早上过去了,工作仍在原地踏步。

英文E—mail有翻译软体帮忙还算好办,传真就得自立自强了。

找身经百战的前辈跨刀三两下就可以搞定,但如此一来我永远都不可能长进。

不知是为了给我爱的鞭笞,还是他们也自顾不暇,看我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一个人肯好心过来帮帮忙。

尽管如此我还是放心不下和泉小姐,所以十二点半的时候,我努力腾出空档去了一道员工餐厅。

光是这栋大楼就有三百多个员工,要碰到特定某人并不容易,我暗中祈祷可以顺利找到人。

“吾妻,在那边。”

并肩同行的王子泽指着员工餐厅的角落。

远远看去也看得出和泉小姐郁郁寡欢,形容憔悴。

“看来她心情很低落……”

王子泽向我耳语,我无言地点头附和。

托盘上的特餐几乎原封不动,只见她魂不守舍地拿着筷子发呆。

我—成不变地点了咖哩饭,朝和泉小姐的方向走去,她身边的位子都坐满了,我挑了稍远的座位坐下,悄悄观察她的动静。

闷闷不乐的侧脸和红肿的眼睛,想必是哭过了吧,让人看了都为之心疼……平日总是光鲜艳丽的朱红双唇,今天也失去口红的润泽而显得黯然无色。

“我没有危言耸听吧,你们看她多不开心。”

头顶上方响起熟悉的声音。

“啊,江藤小姐。王子泽,你坐过去一点。”

“噢。”

用过餐一手端着咖啡的江藤小姐,在我跟王子泽中间的空位坐下。

她斜瞥着远方的和泉小姐,压低音量对我们说:

“猪八戒的脾气说来就来,再加上暴躁、好出风头,所以嗓门特别大。像他那种泼妇骂街型的人我最讨厌了,又不是在教训幼稚园的小朋友,就算工作上出错也应该冷静地予以指摘,平心静气想办法补救才对,更何况和泉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和泉小姐出了很大的纰漏吗?”

我开口发问,江藤小姐把头微微一偏:

“听起来好像是弄丢了文件。上个礼拜六她来上班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我那天没来,所以也不大清楚。”

不晓得性骚扰那件事江藤小姐知不知情。

她是商量的好人选,碍就碍在她是人事部的人,有些话跟她说不是很方便。

相貌媲美英俊小生的王子泽狼吞虎咽吃着咖哩饭,满脸不以为然地说:

“可是小泉泉才进公司没多久,犯错也是难免的,当上司的好歹都该包容一下吧~~”

“谁叫总务部长去北海道出差了,和泉小姐的直属上司新见课长又胆小怕事呢!更何况猪八戒还特地看准了课长不在的时候跑来耀武扬威。”

哼——没出息的东西。

王子泽口齿不清地嘟嚷着。

“江藤小姐……”

我压低音量将和泉小姐被性骚扰的事转述给江藤小姐。

我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关联。

江藤小姐默默听完后叹了一口气。

“那个老色鬼每年都会找年轻可爱的女职员下手,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也被他非礼过,我故意大惊小怪地尖叫,他被我吓到之后就不敢再对我上下其手了。”

“原来他是惯犯啊!为什么都没有人出面教训他?”

“性骚扰这种事很难处理,更何况又无凭无据。”

是吗……伊万里也这么说……换成是他,不知道会对这件事做何评论……他会不会冷言冷语地说什么“犯了错本来就就该骂”之类的话呢——要是哪天我挨了骂找他诉苦,说不定他会波我冷水呢。

伊万里是不是不需要朋友呢?像他那种才华洋溢长得又一表人才的男人,即使孤芳自赏没半个知己也不会感到寂寞?……我们有可能当朋友吗?在酩酊大醉的那一夜曾听到他这么问过我、难道那只是我在做梦?就连他吻我时那温柔的抚摩……还有我单方面的“吾妻,你怎么了?突然发起呆来?”

“咦?啊……”

汀藤小姐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

真糟糕,现在正在谈和泉小姐的事啊!

“总之,你们有机会多安慰安慰人家。她那么尽心做事,大家对她的印象也很好,要是为了这种事而待不下去未免太可怜了。一天有一大半的时间得耗在公司里,如果工作不愉快,岂不是比坐牢还惨。”

我跟王子泽不约而同地点头附和。

我不认为公司是庸庸碌碌过一辈子的地方,所以工作再忙也要从中找出乐趣,否则生活就太枯燥乏味了。

不管做的是业务、研发、事务,都是一样的道理。

那一天我七手八脚地忙到夕阳西沉。

忙着忙着我脑袋还异想天开地研究一个人七手八脚是怎样的画面。

直到六点过后工作总算告—段落,我对着隔壁的王子泽提议说:

“我差不多快忙完了,待会儿要不要找和泉小姐一起去吃饭?”

“噢——”用泰语回答我“当然好”的王子泽随手关掉电脑。

动作也太神速了吧!我也赶紧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我有感而发地说他工作效率还真高,王子泽闲言笑道:

“我喜欢速战速决,见好就收,不是那种慢工出细活的类型。”

“如果收手的时候还没做好呢?”

“废话,当然是留给其他的人做!这个就叫做发挥团队精神!”

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有强词夺理的嫌疑……“伊万里就是速战速决又做得尽善尽美的类型,这种男人最吃亏了。”

“咦?为什么?”

“你这个白痴,你没听过能者多劳吗?那家伙每天都比我们晚下班就是最好的证明。”

原来如此。

伊万里的确天天加班到十点或十一点……搞不好还更晚。

我就觉得纳闷,他的手脚比我俐落,照理来说不应该留到那么晚才对,原来是工作量太多……。

“那种类型的男人多半才到四十多岁,就会因为过度劳动而脑溢血暴毙。”

“你别乱说好不好,我们才二十多岁!”

“最近有很多年轻力壮却猝死的例子啊~。你没听说过红颜薄命这句话吗?”

对喔,伊万里最近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表情就像人家欠了他几百万……。

他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可是跟我说话的时候起码会稍微和颜悦色。

今天碰到他几次,他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该不会明知道我在看他,却故意对我视若无睹吧。

“总之啊,工作适可而止就好,做人没必要亏待自己。”

王子泽扯了扯品味不俗的领结,挂着爽朗的笑容讲出以新人来说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论调。

之后,我跟王子泽来到了涉谷街头。

距离我们二十公尺左右的前方,和泉小姐跟猪八戒正并肩同行。

“吾妻,他们绕到那条路去了。”

“我们跟上去,小心别被他们发现。”

我们正在进行跟踪,感觉上好像变成了间谍还是私家侦探。

下班的时候打内线电话约和泉小姐吃饭,她却说已经有约了。

原以为她是找朋友出去散心,万万没想到邀约的对象居然是猪八戒。

“寺岛副部长约了客户吃饭当做赔罪,我有义务一起出席……”

既然和泉小姐坚持要去,我也不方便阻止她。

王子泽听了我的转述惊讶地皱起眉头。

“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喔……”

和泉小姐如果是业务部的人也就罢了,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要一个寄放文件的总务部职员一起去接待客户。

“该不会是猪八戒假公济私吧?”

“很有可能。他一定算准了和泉小姐不方便拒绝。”

深感大事不妙的我们决定跟过去看看。

要是那家伙敢拉和泉小姐去宾馆,我们就要他死无全尸……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我们实在放心不下。

通过大厅门口的时候刚好碰见伊万里,但我没空跟他打招呼。

伊万里好像在等什么人。

我不想跟他冷战下去,却又提不起勇气主动眼他攀谈。

“他们好像进那家店了。”

王子泽指着东京颇有名气的泰国宫廷料理店。

“王子泽,你来过这里吗?”

“怎么可能。这里又贵又难吃,我比较喜欢泰式的平民料理。”

“哦,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跟进去?”

“嗯——前阵子把手头上的财产都贡献给抓娃娃机了……只能点最便宜的来吃。”

你是会跳芭蕾舞的白马王子,怎么会跑去玩抓娃娃机咧?不过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

“这点小钱我还出得起啦!”

“不愧是好兄弟,那就谢了。”

我们悄悄潜入店里,很幸运地挑到一个死角的位子,正好可以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除了猪八戒及和泉小姐还有两个客户,四个人的桌上摆了琳琅满目的料理,我们两个穷光蛋面前却只有啤酒和青木瓜沙拉。

四个人似乎相谈甚欢。

“是泰语。”

王子泽小声地说。

“好像是香草方面的客户。”

“啊,和泉小姐道歉了。”

“嗯……咦?”

“王子泽?”

王子泽将食指竖在高挺的鼻粱前要我噤声,接着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

“……奇怪,文件的事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还说那些文件随时可以再补,这么慎重其事地道歉反而让他们很过意不去。”

果然不出所料。

猪八戒有够龌龊,这次的疏失仅仅是假公济私的藉口。

餐会顺利地落幕了。

泰国客户非常礼貌地打过招呼后先行离去。

从刚刚的气氛来看,和泉小姐犯的错对猪八戒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反而给了那个老色胚借题发挥的机会。

“请问,客户刚才说了什么?”

听不懂泰语的和泉小姐惴惴不安地问道。

“哦,看在你今晚特地过来道歉的份上,他们说这件事就不再追究了。别以为我们看起来有说有笑的,其实他们说话刻薄得要命。”

王子泽咒骂了一句“说谎也不怕闪了舌头”。

和泉小姐连连鞠躬道歉。

小小的背影令人心疼不已。

“算了,我们再去喝几杯吧!有家饭店附设的酒吧气氛不错,我已经先预约了。”

饭店的酒吧?那不是羊入虎口吗!这摆明是司马昭之心嘛!

“可是……”

和泉小姐,快拒绝!快啊!

“你不会说你不想去吧?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如何避免重蹈覆辙,免得又发生拿错信封这种事。”

……这个老色鬼简直令人作呕。

我气得当场站起来,却被王子泽冷静地制止了。

“待会儿出了大马路,我们假装跟他们不期而遇,我装作喝醉的样子,强行把和泉小姐带走。”

王子泽低声跟我商讨战略。

这家伙脑袋真不赖。

这也难怪,他念的大学比我好嘛,只是我不小心就给忘了。

不过……不知是我们太糊涂还是运气太背。

竟然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把人跟丢了。

尽管我们像体育校队特训一样满头大汗来回奔走,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这下真该去撞墙了。

第二天,和泉小姐请假缺勤。

听到这个消息,我跟王子泽宛如被一记闷雷重重打到。

“完了,情况恐怕不妙。”

就连王子泽也神色大变。

“我、我去总务部瞧瞧。”

“小泉泉今天没来,你去了也等于白去。”

我不理会王子泽在背后的呼喊,迳自跑向楼梯。

和泉小姐是打电话来请假的,起码可以从接电话的人口中打听一下情况。

“啊,对不起。”

经过楼梯间转角的时候,我迎面撞上一具高大的身躯。

“吾妻……在公司里面别低头跑步,要是跌倒了怎么办?”

“伊、伊万里……”

用厚实的胸膛挡住我的头,冷面帅哥没好气地说。

“伊万里,和泉小姐她……”

我咽回到了嘴边的话。

跟他说了又能怎样?这家伙根本不想管和泉小姐的事,找他商量等于冉讨没趣。

更何况那时候他要是肯帮忙设法,说不定事情不会演变成这个地步。

你这个没天良的混蛋!都怪你不好啦!

“我有急事,请你让开。”

“和泉小姐今天请假。”

“我知道,你放开我就是了!”

我强行推开伊万里,头也不回地奔向向总务部。

背后隐约感觉到—股视线,但我告诉自己别去管他,自顾自跑向走廊的转角。

“哇!对、对不起!”

又撞到人了……这次是穿制服的——“吾妻,公司的走廊并不适合练习跑步。”

“河川敷小姐。”

抱着A3尺寸的资料夹,被我撞到却神色如常盯着我看的人,原来是河川敷小姐。

炯炯有神的视线穿透朴素的眼镜直直射向了我,令我的动作暂时停顿下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正打算去找和泉小姐对吧?”

“呃,是的,我听说她今天请假……”

“嗯,我今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她感冒了。当时总务部还没有人来,所以由我帮她留言。”

原来如此。

总务部和人事都在同一间办公室。

“请问,和泉小姐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比方说,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或是感觉无精打采……”

河川敷小姐从我身上收回锐利的视线,眼神显得有几分迟疑,似乎是在回想当时的情景。

“声音说不上很有精神,感觉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

“嗯,她说明天会来上班,还拜托我转达几件公事。像是约好的会议时间变更,需要通知一下客户。”

“这样啊……”

既然还记得处理公事,就表示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我稍微卸下心头的大石。

不过我还是很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感冒了。

“恕我大胆假设,你大惊失色的原因该不会跟上个礼拜六,和泉小姐被寺岛副部长责骂的事有关吧?”

“咦?我……”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纪和小姐,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那天我刚好也来上班。”

“真的吗?”

啊,不打自招了。

河川敷小姐简洁扼要地叙述了当时的来龙去脉。

我们公司的柜台小姐隶属于总务部,平常由两位漂亮的美眉担纲值勤,但礼拜六她们甚少出勤。

这时候就由总务部的女同事代替她们坐在柜台。

当天的代理人是和泉小姐。

“寺岛副部长当天也来上班,他在外出前交给和泉小姐两个信封,两封都封了起来。寺岛副部长要八把一封用碎纸机销毁,一封摆在他的桌上。”

我想起猪八戒曾说过“拿错信封”之类的话。

“和泉小姐是不是搞混了……?”

“没错。她用碎纸机销毁的信封里,装的是寺岛副部长需要的契约书。”

也就是说,契约书被五马分尸罗?

“所以,副部长才会大发雷霆……”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

表面上?看见我脸上挂了一个大问号,河川敷小姐说了句“我们换个地方说”,便带着我走进走廊另一端的小会议室。

“这里会不会有人要用啊?”

“今天这个时段第七小会议室没有人预约,下一个登记使用的运输部计画课是从下午两点半开始。”

她该不会把会议室的预约记录都记在脑袋里了吧……简直神乎其技呀!

“你也有事情要忙,我就长话短说了,其实交给和泉小姐的信封里根本没有什么契约书。”

“咦?”

“两个信封里都没有契约书,只是随便塞了几张纸在里面。”

这是什么意思?换句话说,猪八戒是存心找碴罗?这个词汇好像不太对,应该说他蓄意栽赃。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过。礼拜六两个柜台小姐都没来,所以我这个人事部的也被派去垫档。和泉小姐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曾经偷偷看过。”

“你打开来看吗?”

河川敷小姐从手上的资料夹抽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要我去窗户旁边把信封拿高对着光线射入的方向。

“啊,会透光……”

“就是这样。这种白色信封多少看得见里面的东西。萤光灯底下较不容易看到,但柜台接触的是自然光,所以比较清楚,只不过无法完整地判读出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那你怎么肯定里面装的不是契约书……”

“虽然看不到内容,但契约书会盖公司的大小章,否则就等同无效。朱印的部分透过信封可以看得到。由此推断,那绝不是什么正式的契约书。”

那个死人渣……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话说回来,河川敷小姐既然知道这件事,大可以告诉和泉小姐一声,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保持沉默,只在一旁袖手旁观。

“你是不是在气我没站出来替和泉小姐作证?”

啊,我心里想的事全写在脸上了……没错,我是有点气愤。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和泉小姐,找个时间我会跟她道歉。不过,我是打算藉这个机会弹劾寺岛副部长性骚扰的恶行。以前也有好几个女职员遭到寺岛副部长的迫害而被迫离职,让我看了很不愉快,我一直在拔机会铲除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是不是因为你负责人事审核的关系……?”

“恰恰相反。这跟工作无关。再说,我负责的工作主要是整理文件。”

河川敷小姐难得地挑高眉毛,颇感意外地否决了我的疑问?

“这可以说是我个人的兴趣。”

拜托……什么兴趣啊……。

河川敷小姐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无法苟同她以隔岸观火的心态置和泉小姐的安危于不顾。

我也不是不能体谅她想教训猪八戒的心境,可是——一想到和泉小姐的下场我就不寒而栗。

我痛恨仗势欺人的行径,也讨厌自己不能适时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世上有太多事情是即使努力也无济于事啊……。

我将自己的想法原封不动地告诉河川敷小姐。

河川敷小姐认真地听我说完后,深深点了了头。

“你担心同事的心情我能体会,我也常常觉得自己做事的方法有些偏差,所以这次基于安全的考量,我找了一个保镖保护和泉小姐,避免寺岛副部长用强硬的手段纠缠她。”

“保镖。”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人在背后默默付出心力……我完全没注意到。

“寺岛副部长的活动范围和可能使用的饭店全在掌握之中,他们一如所料现身饭店的时候,保镖也顺利保护她平安脱身了,所以你尽管放心。”

咦?和泉小姐安然无恙吗?呼——没事就好。

纪和小姐真是的,吊了我老半天的胃口。

“太好了,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说!”

“抱歉,我习惯按部就班讲话。”

“对了,那个保镖是谁?是我们公司的人吗?”

“恕我不便奉告,我答应对方要替他保守秘密。”

我缠着河川敷小姐要她告诉我,可惜她坚持守口如瓶。

保镖啊……感觉真帅,就像英勇的骑士一样。

不像我们跟了一半就把人弄丢了。

心情一宽,我才发现自己也出来闲晃了老半天。

这下惨了,我擅自离开工作岗位这么久,搞不好会挨课长刮胡子。

我向河川敷小姐道谢,两人并肩离开会议室。

目送着河川敷小姐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擦肩而过的同事纷纷向她点头致意。

真不愧是名人啊……河川敷小姐也一一点头回礼。

啊,是社长。

可能是外出刚刚回来吧,秘书也随行在一旁。

这次换成河川敷小姐先点头。

社长开口向她寒暄说:

“噢,河川敷,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我们公司的社长挺亲切的嘛!正当我打算转身离开时,河川敷小姐却给了一个让在场众人都措手不及的回答,害我差点横死当场。

“谢谢,您也一样……啊,那顶假发是新买的吗?非常适合您呢!”

社长凝固成化石,背后的秘书大姊花容失色。

河川敷小姐啊……公司上下都知道社长戴假发,但社长并不知道这个秘密众所皆知呀……呵呵。

下午等着我的是堆积如山的制式作业,小山丘般的纸张一叠又一叠。

“王子泽……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后天要用的部门会议资料,—共分成90份,每份84页。”

小会议室的桌上堆着一长排印满数字的纸张。

“影印机不是有自动分页的功能吗?”

“听说故障了,所以只能靠人工,谁叫我们是兼做打杂的咧!”

王子泽将指套扔给我,接着俐落地抽掉领带。

做这种杂工时,领带确实挺碍事的;正打算有样学样的时候,我想起打领带很麻烦,于是又打消了念头。

“先把前半部和后半部分开。这里的空间不够,没办法一次整理84页。吾妻,你把后半部的分出来。”

“哦,”王子泽做事极少怨言。

虽然平常吊儿郎当,还会在工作中泡美眉,但基本上他是个认真的男人。

手上马不停蹄地重复单调的作业,王子泽喃喃说着“小泉泉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想了一下,将早上从河川敷小姐那里听来的事情转述给王子泽。

王子泽听完后也很高兴和泉小姐平安脱险,接着又笑说河川敷小姐真是个有趣的怪人。

“把制裁性骚扰的老色鬼当成兴趣,听起来真不赖。”

“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国家一级公务人员是东大和京大毕业生挤破头也要考上的资格,假如有心,她现在应该是国家菁英,在政府机关担任重要官员。”

“咦?真的吗?”

我从没想过要考公职,不知道她有这么厉害。

“话说回来,那个保镖会是谁呢?跟河川敷小姐交情不错的……会不会是江藤小姐?”

王子泽边说边把影印纸并排在桌上。

张数实在太多,会议室前前后后都排得满满的。

“不可能是女人吧?”

“可是,江藤小砠的腕力看起来挺强的啊?吾妻,你那个图表上下颠倒了。”

我们俩在会议室里来来去去,将资料影本一张一张搜集起来,这是很累人的一项工程,渐渐地我掌握到了诀窍,一面听着王子泽哼歌,一面埋头苦干。

发明指套的人真了不起,少了它搞不好要多花五倍的时间。

解决一大半的纸堆后,门外隐约传来熟悉的咆哮声。

我跟王子泽都停下手边的工作,侧耳聆听了起来。

“道算哪门子的程式设计书!偷懒也该有个限度!你到底会不会做事啊……”

这不是猪八成的声音吗?这家伙父在骂人了?大家听都听腻了,他就不能留口气做点别的事情吗?

“你的脑筋多优秀我不管,公司不是只靠脑袋就可以混饭吃!我看你顶多也是外强中干!别以为靠着顶尖成绩进公司就了不起了,你只是个新来的菜鸟,想一步登天你还早得很!”

——以顶尖成绩进公司的菜鸟……那不就是——王子泽悄悄开门溜到走廊,我也紧跟在后。

走廊下声音听得更清楚。

果然是猪八戒在骂人。

紧撞着响起了异常冷静的声音——“您给我的资料只能做出这样的程度,您希望更详尽的话,必须提供我更多的资料才行。凭空想像不可能设计出程式。”

果然是伊万里。

“要资料不会自己去找吗!你这个蠢才就只会待在电脑前面坐吃等死啊!”

“请恕我直言,我负责的是系统业务的工作、搜集资料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你才进公司一年,叫你做事你还敢挑三拣四!”

呜哇——猪八戒的音量真是惊人,比唱歌剧还要响亮。

伊万里也不是盖的,遇到这种无理取闹的猪头还能不卑不亢地应对。

之后,似乎是伊万里的上司出面打圆场。

被吩咐暂时退席的伊万里,很快地走出会议室。

看见站在走廊的我们,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脸孔。

“难得你也会挨骂。”

如此揶揄他的当然是王子泽,我则是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的脸。

伊万里的视线镇定在王子泽身上,将我这个部分硬生生地摒除在外。

“——被主管修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没什么好希罕的。”

“这就叫做人红是非多。”

“我宁愿没人注意我。”

“是吗?我倒是很喜欢引人注目。对了,你是做错什么得罪猪八戒了?”

“他看不顺眼的不是我的工作能力,而是我这个人吧!”

伊万里不胜其扰地说完后转身离开。

目送着伊万里的背影,王子泽回头问我“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无言以对,默默地回到被影印纸淹没的会议室。

可恶。

伊万里不看我。

他从头到尾没瞄过我一眼,仿佛我这个人压根儿没出现过。

我就像挨了一记闷棍……伊万里无视我的存在竟让我心如刀割。

第二天,猪八戒又再度发枫。

这次是在食品部,也就是我跟王子泽所在的办公室靠内侧的小会客厅炮轰。

跟昨天一样,炮口对准了伊万里。

猪八戒的吼声震得整个办公室倾轧作响。

女同事们频频望向被屏障隔开的那一方。

这也难怪,挨轰的人是那个伊万里呀!你只会做表面功夫啊!做出这种烂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学会敷衍了事!你的薪水部白拿了!别以为靠你那张小白脸到哪里都吃得开!你在大学都是混吃混喝的畴!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音量大得像是故意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得到。

最后那几句就连不清楚内情的我都觉得完全离题了。

这根本是蓄意侮辱。

“吵得没办法做事,”王子泽嘀咕着起身离开,可能是去抽烟了。

我们部门的部长去参加会议不在座位上,课长级的主管又没有胆量出来主持公道。

伊万里始终沉默不语。

是不是懒得浪费唇舌呢?猪八戒辱骂伊万里的一字—句在我耳边缭绕不去,我难过得就像挨骂的人是自己,偏偏我又无能为力,就连事后陪他发泄情绪都做不到。

——因为伊万里根本不理我。

“吾妻……”

听见怯懦的呼唤声,我转头望向小心翼翼走进办公室的和泉小姐。

太好了,今天总算来上班了。

原本该感到欣慰的心被猪八戒的怒骂声影响,令我的笑容有些牵强。

“早,和泉小姐。找我有事吗?”

和泉小姐朝屏障望了一眼,弯身在我的耳边说:

“是我害的。”

“咦?”

“伊万里被当成眼中钉都是我害的。”

“为什么说是你害的?”

脸色苍白的和泉小姐拉开王子泽的椅子坐下。

“我听江藤小姐和河川敷小姐说了,谢谢你跟王子泽这么关心我。”

“哪里……你没事就好。伊万里跟这件事也有关系吗?”

“猪八戒把我带去饭店的酒吧灌醉之后,押着我去他订好的房间,正当我奋力抵抗的时候,伊万里挺身而出救了我。”

“你说什么?!”

河川敷小姐说的保镖是伊万里?可、可是,为什么会是他呢?

“伊万里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走,还跟猪八戒说“今天的事我会装作没看见”……要是没有他的话,我不敢想像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可是,他也因此跟猪八戒结下梁子,怎么办?都是我害的……”

语带哽咽……实际上已经泣不成声的和泉小姐声音不断颤抖。

换句话说,猪八戒接连两天刁难伊万里都是挟怨报复罗?这世界还有天理吗……一个大男人、一个在社会上立足,甚至位居副部长之职的人竟做出这种行为?这家伙懂不懂礼义廉耻、懂不懂伦理道德啊?干脆叫垃圾车把他清走吧—一伊万里也真是的,对这种人渣干嘛忍气吞声!不会给他骂回去吗!叫那个阴险小人闭上他的臭嘴!

“被猪八戒讨厌就等于被常务列入黑名单……伊万里以后在公司的日子一定会很不好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也一样,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为什么不把性骚扰的事揭发出来——说你被副部长栽赃,还被他拉去旅馆……——性骚扰这种事很难处理,更何况又无凭无据。

江藤小姐曾经这么说。

证据。

我们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河川敷小姐也没有猪八戒动过手脚的信封,一个进公司还不满一年的小职员凭什么跟副部长斗,螳臂挡车只会自找苦头。

和泉小姐和伊万里都是明白这点才保持沉默——可是,我不服气,我不服气啊……“我看你也别在这里屈就,干脆去混演艺圈算了。反正你也没其他的本事,专靠那张小白脸捞女人。”

猪八戒越说越不像话。

我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吾妻?”

吃了一惊的和泉小姐抓住我的手,我一把甩开,朝着猪八戒咆哮的小会客厅走去。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伊万里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人,虽然他有点冷漠,但我知道他私底下还是很热心助人。

就拿和泉小姐的事来说,表面上他装作不闻不问,到头来还是见义勇为救了和泉小姐。

要不是有他弥补了我跟王子泽的迷糊,和泉小姐又岂能全身而退。

我好恨。

我恨猪八戒的龌龊,也恨自己的无能。

“吾妻,你干什么?没看到我们在聊公事吗?”

猪八戒看了不请自来的我一眼,满脸鄙夷地这么说。

怒火中烧的我瞪着无耻上司准备破口大骂。

工作算什么,要把我革职也无所谓。

我感觉自己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伊万里这次总算正眼看着我。

或许他被我吓了一跳吧!

“猪、猪……”

“啊——啊——啊——吾妻,冷静点、冷静点。”

背后突然有只手臂绕过我的脖子,把我牢牢架住。

“打扰您了,寺岛副部长~。我们跟客户有约,待会儿要用这里开会,因为时间差不多了,吾妻担心人来了没地方招待,可以麻烦您换个地方吗?”

原来是抽完烟回来的王子泽。

你这家伙胡扯些什么啊!

“我刚刚问过,二楼的第七会议室现在没人使用,我就帮您订下来了。真的很抱歉。”

被一向油嘴滑舌的王子泽按住,青筋直冒的我就像金鱼一样嘴巴一开一合。

伊万里起身简短地说:

“副部长,我们换个地方吧!”

猪八戒用鼻子哼了一声,很不高兴地站了起来。

“麻烦你们了~。三楼的第七会议室~一路顺风喔~”

王子泽摆出狗腿的姿态送走了他们。

到头来一句话也没说的我,满心苦涩地目送伊万里的背影离去。

走了。

伊万里走了——“你白痴啊!居然当着大家的面找猪八戒呛声!”

“你、你骂谁白痴!”

“和泉小姐都跟我说了。她现在也到第七会议室去了。”

“这、这怎么行呢!”

我总算挣脱了王子泽,正想转身跟到会议室去,却披他再度拦了下来。

手啦、我的手快痛死了!

“我们没有插手的必要。”

“你打算见死不救吗!”

“拜托,这又不是在打仗。不过嘛……对和泉小姐和那些惨遭猪八戒迫害的女职员们来说,这确实是一场战斗,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方便插手。”

王子泽把我拖回来,硬推我坐回自己的座位。

事务椅发出嘎吱的声响。

“为、为什么?”

“第七会议室待会儿有好戏看了。”

老谋深算的贵公子勾起神秘的微笑。

当时的我根本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忿忿不平地生着闷气。

5我走过去,又走了回来。

在刺骨的寒风中已经踱步了五分多钟,从庭院飘来的落叶纷纷落在我的脚下,只有大门旁的山茶花叶依旧绿意盎然。

我站在伊万里家的门口,连电铃都还没按。

或许他在,也或许他不在,我没有事先打电话问过。

今天是礼拜天,伊万里说不定跑去约会了。

虽然没听过他有女朋友,但即使有也不奇怪。

就算有十个人以上,或其中一个是和泉小姐也不足为奇。

他是打倒色魔拯救公主的骑士,和泉小姐原本就对他很有好感,经过这次的患难,两人一定……一定两心相……。

这是什么感觉呢?是嫉护?嫉妒倒也罢了,为什么我嫉护的对象是和泉小姐?就算我跟伊万里闹翻了,也没理由吃和泉小姐的醋吧?吾妻太阳,你到底哪根筋秀逗了?唉,真像个傻瓜一样。

好冷。

感觉就快冻僵了。

幸亏我穿了粗呢外套来。

老妹常说我穿这件驼色粗呢外套就跟高中生没两样,但管她的呢,只要暖和就好。

我偷偷地把耳朵贴在大门上。

这副德行真像个小偷。

乖乖按电铃就没事了,偏偏我就是按不下去。

见了面我实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怕他又不肯理我。

嗯。

越想越是害怕。

不理就不理,你以为我希罕啊——过去我从不把这种事放庄心上,伊万里在我心中却是个特例。

更何况,我们冷战的起因足我的误会。

伊万里明明见义勇为,我却自以为是,误以为他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可是伊万里,这件事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谁叫你的心思这么难猜,嘴巴说一套,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套。

什么外表冷漠实际温柔的美男子只有漫画里头才有,我是个直肠子的人,不懂得拐弯抹角,你不表现得直接一点我哪会懂。

唉——。

身心俱疲的我在大门口席地而坐,满地的枯叶被我压得沙沙作响。

水泥地的触感透过屁股冷冷传来。

正如王子泽所说,第七台议室上演了一出精采绝伦的好戏。

根据和泉小姐的报告,猪八戒和伊万里进去之前,多达五十名以上的女性职员早已聚集会议室里严阵以待。

里面包活了离职的女职员,她们都是遭受猪八戒性骚扰的被害者。

不论程度大小,只要吃过暗亏的女孩子统统来了。

是谁召集她们来的呢?就是江藤小姐和人事部长。

女性律师、社会工作者也到场见证,我猜八成是河川敷小姐安排的吧!听说地当时默默地站在最后面。

以下是和泉小姐的描述:

“率先发难的是早巳离职的女前辈们。“早知道有这么多同病相怜的人在,当初我就不会忍气乔声任他压榨了!”

听她们怒气冲冲地这么说,我也跟着同仇敌慨起来,我不能让伊万里受我连累,再说我也忍不下去了……!我真的很不甘心,只因为是女性,就要我忍受这种不合理的待遇!我只想克尽职责好好工作,猪八戒却不把我当成公司的一份子,而是满足性需求的对象。

我越想越生气,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大家好像也跟我一样。

要不是人事部长插进来阻止,那个老色鬼早就被扁成肉酱了。

毕竟我们是五十个人对他一个人啊,哈哈哈。

”寺岛副部长最后被调到一家小分公司去了。

听说他向常务求了好几次情,却碍于兹事体大,常务也不得不壮士断腕。

据说有人匿名寄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书给常务,里面记载了猪八戒所有的恶形恶状,至于真假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猪八戒的性骚扰事件至此告一段落。

品行不端的职员除了猪八戒以外大有人在,对这些人来说,这次的风波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和泉小姐认为猪八戒即使遭到革职处分也不为过,然而……该怎么说呢,只能说天不从人愿吧!眼前还悬而未决的,反而是我和伊万里的关系。

在那之后,我们也曾数度在公司程擦身而过,他依然把我当戍透明人。

我既生气又难过,每一次都心乱如麻,搞得我满心疲惫。

所以,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假如伊万里讨厌我,我也只好……认了。

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跟他说声抱歉。

“——你在这里干什么?”

蜷缩在地上把鼻子贴着大门的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是伊万里。

原来他出门去了?

“啊!你……我……你刚刚上哪去了?”

“我去健身中心。”

原来如此,星期天早上去健身中心、健康的确很重要,这家伙有概念喔!话说回来……“原、原来你有在健身啊?”

“是去游泳罢了,游完顺便烤一下三温暖。”

“这样啊……我最伯三温暖了,简直会把人给活活热死。我每次都撑不到五分钟,还常常被我哥笑……那个……嗯?”

伊万里摸了摸我的鼻头。

这是什么情况啊?

“好冰。你在这里坐多久了?不怕感冒吗?”

“我是个傻瓜,不容易感冒的啦!”

“傻瓜也会感冒的。”

说的也是。

……他刚刚叫我傻瓜?虽然是我自己先说的,不过……被人这么讲,还是有点……“——进来吧!”

“啊?喔。”

傻头儍脑的我光是这样就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跟在伊万里的身后进屋。

宽阔的背影,可能是常去游泳的关系,穿上衣服不算魁梧,伹其实体格相当结实。

我跟着他来到暌违已久的卧室。

哇——好温暖。

伊万里似乎暖气没关就出门了。

浪费资源会遭天谴,不过现在的我倒是感激涕零。

这里还是这么舒适,我最喜欢把这个大大的坐垫放在床脚边整个人靠上去。

躺在地板上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以前告诉伊万里的时候,他还说我跟狗没有两样。

“冷不冷?”

“还好。”

伊万里去了一趟厨房,端回两杯热奶茶。

递给我的那杯加了少许砂糖,他知道我喝奶茶喜欢微甜的口味。

伊万里喝红茶喜欢保持原味,喝咖啡的时候只加奶精。

我们对彼此的喜好够清楚吧?因为我们感情很好嘛——至少在不久之前。

“伊万里……”

“什么事?”

“和泉小姐要我跟你说声谢谢。那件事情过后也没什么机会跟你说话,她一直很在意没能好好谢你。”

“……是吗?”

不冷不热的反应一如往常。

“她还说你是个英雄。”

“我只是遵守承诺罢了。”

“承诺?”

“是河川敷小姐拜托我的。”

她拜托你保护和泉小姐?话说回来,你就这么一口答应啦?想不到河川敷小姐说的话在伊万里心中也这么有分量。

“你为了保护和泉小被猪八戒冷嘲热讽,可是你一点也不退缩……我觉得你真的很棒。我上次说你无情,真的很抱歉……”

总算说出来了。

感觉就像长期压在胸口的巨石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万里喀锵一声将咖啡杯摆在电脑旁边。

“你并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和泉小姐的死活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又来了~。你嘴上这么说,其实……”

“我只是看在她是你女朋友的份上才出手帮她,要不然就算河川敷小姐求我,我也不会答应淌这趟浑水。”

女朋友?你说谁是谁的女朋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啦?

“我并不如你想像得那么好心肠……”

“伊万里……”

“我自私自利,又攻于心计。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本性难移。”

“我说,伊万里……”

“我曾想过,如果我的性格能像你一样耿直,或许我对事物的看法会有所改观吧!只可惜那是妄想。跟你在一起,我常会忍不住唾弃自己。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

“咦?为什么?”

伊万里拾起夹着香烟的手,扶在额头上小声答道:

“我总觉得你拥有一切我所欠缺的东西。”

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渺小,我的陶口微微刺痛。

“可是,你有的东西更多啊!你脑筋好、工作能力强,还有一张帅气的脸蛋。”

“这些我都不需要。”

“这是什么鬼话。脑袋跟脸蛋长得好是人人梦寐以求的耶!再说,我们拥有不同的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个体。每个人都一模一样的话多恶心,何况这样也很没意思。”

直到此时,伊万里才缓缓转头面对我。

“就因为各有所长,在一起才会有趣,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有趣?……跟我在一起有趣吗?”

“当然有趣。虽然你这个人怪怪的,不过我很喜……”

哇啊,舌头突然打结了。

为什么我说不出喜欢这个字眼?我的耳朵干嘛发烫啊!

“还、还有、有件事你好像误会了,我跟和泉小姐并没有在交往。”

伊万里这次连身体都转过来了。

他起身离开椅子,跟我一样坐到地板上,我们的视线靠得好近。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瞒我?”

喂喂喂,阁下也太多疑了吧!

“我没事干嘛瞒你!都跟你说不是了!你是从哪听来的谣言?真是莫名其妙!”

“你们不是常常一块回家?”

“我们是同期进公司的,下了班偶尔结伴去吃个饭应该很普通吧!”

“你对她的事不是特别关心?”

“同期的同事遇到性骚扰,换做别人我也一样关心好吗!”

“那……那件手工毛衣呢?”

“啥?那是我大嫂送我的!拜托你别乱编剧本好不好!”

伊万里沉默片刻,又眨了两下眼睛,微垂着头嘀咕道:

“是我误会了吗……”

哈,误会?你的误会可大了!有问题不会找我这个当事人对质吗!

“哦——你就是为了这个不高兴?你是不是对和泉小姐有意思?你说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其实是口是心非吧?你这家伙真阴险~”

“不是!”

我半带戏谑地挖苦他,意外地被伊万里一口否定。

“真的不是!”

不是就不是,犯不着凶巴巴的吧……还有,你干嘛靠得这么近?我们的膝盖都碰在一起了……“你、你想干嘛?”

伊万里一接近我,我的心脏顿时开始失控。

被他一碰,我就像被吓了定身咒的RPG主角般动也不能动。

我不明白为什么,但这样的情况令我很困扰。

“我原本打算隐瞒一辈子的,但我现在放弃了,我要把实情全部告诉你——我没有自信继续戴着面具跟你在一起。”

“啥?”

即使隔着牛仔裤,也能从相抵的膝盖察觉出我的体温正节节攀升。

伊万里咄咄逼人的眼神令我难以负荷,我不由得将脸别向一旁。

“吾妻,我喜欢男人。”

心跳声震耳欲聋。

我没勇气将调开脸转回来。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居酒屋那一吻在我心头埋下诸多疑点。

我曾怀疑虽然是在闹着玩的情况下吻我,但他实际上真的是那个圈子的人——当然,这终究只是猜测,我从未认识性癖的人,总觉得这种假设缺乏真实感,因此从未向任何人提过。

“你、你是同性恋?”

“没错,我是个同性恋。”

伊万里轻描淡写地承认了。

“你觉得恶心吗?”

我摇了摇头。

“那你的眼光为什么躲着我?我现在是很认真在跟你说话,请你看着我。”

被他这么一说,我不得不把头转回去,因为我既不觉得恶心,也不感到厌恶,虽然吃了一惊,却又觉得太讶异对伊万里是种抱歉的行为,就连抱歉这种想法都是一种歧视,这样反而更加对不起他。

千百种思绪把我的脑袋搅得支离破碎,思考陷入瘫痪。

我们两人的视线交替。

伊万里的表情跟平常如出一辙……但我不经意地发现,那故作镇定的眼睛深处闪过一抹不安和懦弱。

“我喜欢的不是和泉小姐,是你。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一直喜欢着你。”

“第一眼见到我……?”

“没错,就是我们参加面试的时候。”

这句话大大跌破了我的眼镜。

什么啊?这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就凭我也配吗?

“也就是说,那次的吻我市有预谋的。在国王游戏中瞥见手中号码的那一刹那,我兴奋得在心底高呼万岁。”

伊万里高呼万岁……简、简直是匪夷所思……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可、可是我……”

“我知道,你并不是我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但接吻的时候我仿然抱着一线希望,因为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来得好。”

不用说,我当然是满脸通红了,红得跟热透的蕃茄八成没两样。

望着默不作声的我,伊万里淡淡地持续惊天动地的告白。

“我喜欢你,所以不想惹你讨厌。要是你知道我的性癖,极有可能对我敬而远之,我也可能在公司待不下去。进这家公司的动机虽然是为了接近你,但我对目前的工作很满意……所以,我下定决心永远不告诉你。越想压抑自己,我的心就越痛苦。我阻止不了想见你的冲动,偏偏你的话题老是离不开和泉小姐……而我又是个嫉妒心很强的人。”

“这怎么可能!”

你不是很酷的吗?

“为什么不可能?我是天蝎座的。”

这就难怪了……不对,这个好像不是重点吧?

“到头来、隐瞒心意只是活受罪,现在我总算轻松多了。”

伊万里微微扬起嘴角。

我的视线不自觉地被他的笑容吸引。

我好久没见过他的笑容了。

就在此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我希望能时时刻刻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这是否意味着我喜欢伊万里?或者纯粹只是友谊的延伸?我自己也不明白。

“吾妻,你脑子里肯定一团混乱吧?抱歉,突然跟你说这些话。”

“啊——嗯,我的脑子的确乱糟糟……”

伊万里轻柔地拨开我的浏海,宛如捕捉蝴蝶般小心翼翼。

我一动也不动,只用眼光追逐他的动作。

“我想吻你。”

平静的嗓音震荡我的鼓膜。

“你有三个选择、一是推开我逃得远远的,我保证不会穷追不舍。二是抱着我,接纳我的感情。”

咦?!这简直在为难我嘛!伊万里端整的脸庞向我逼近。

我一定要马上做出抉择吗?我还需要时间考虑啊!

“三是闭上眼睛,跟我试试看……”

事后想想,伊万里真是个卑鄙的家伙。

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把眼睛闭上。

我不讨厌伊万里,当然不会选第一个,要我选第二个,对思想保守的我来说又强人所难。

到头来不得不选最后一个的我,总觉得自己中了伊万里的圈套。

也或许我是心甘情愿跌进这个陷阱吧!总之,我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结果,那天我没有回家。

或许该说,我根本回不了家。

——伊万里的吻真该报警取缔才对。

他的吻就是这么危险,仿佛在对方的脑袋注入了迷幻药。

在国王游戏中充分领教到的技巧再度上演,在背后摩挲的掌心夺走我全身的力气。

在意识朦胧中,我被他熟练地带上床将下半身脱个精光,糊里糊涂的我却浑然不觉自己的模样丢人现眼。

皮肤异常敏感,脑袋却宛如置身梦境般反应迟钝。

事实上,我确实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我无法相信——伊万里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来。

平常衣冠楚楚埋首文件堆工作的我们,在床上进行肌肤相亲的行为……啊,又一个吻。

仿佛要把我吞噬的狂吻……直到伊万里弯身把脑袋埋在我的大腿之间,意乱情迷的我才如梦初醒。

“嗯?你、你想干什么?!”

“帮你做口交啊!”

伊万里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回答,我整个人当场目瞪口呆。

口、交?

“哇啊!放开我!”

我好比一只即将被猫拆吃入腹的老鼠般死命挣扎,一手推开伊万里的头,一手撑着床将自己的上半身往后挪。

“我不要!住手!放开我!”

“吾妻。”

伊万里苦笑着微微抬高视线,望着抵死不从的我。

我好不容易把身体缩到床头,但终究得面对无路可退的现实。

“唔……别这样,伊万里。我不喜欢这样。”

伊万里坚持不放开我的腰。

他细细观察着我那羞窘得无地自容却又半勃起的笨老弟。

“你讨厌人家用嘴巴替你服务吗。”

啊……仅仅是说话时呵出的气息部是种恼人的折磨——我的分身又涨大了几寸。

“这、这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你饶了我吧……”

“你真的死也不要?……你看,它在发抖呢!”

“……!”

伊万里用鼻尖抵在前端磨蹭。

难以言喻的甜美电流瞬间流窜全身,我的小腹猛然一缩,呼吸为之停滞。

“——你这里部站起来了。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坚持不要?”

“不、不要……”

“为什么?”

还问我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难为情啊!”

伊万里抬头望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这种笑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呜咽,我想起来了!就是在居酒屋准备吻我的时候……“哦,那就没办法了。”

伊万里边说边撑起上半身。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松膝盖的力量。

宽心之余又有种穷紧张了一场的感觉。

“——……如果以为我会这么说,你就大错特错了。”

“哇啊!”

我这个大猪头!伊万里拉开距离只是骗我卸除防备,他一把抓住我的双脚,不由分说地把我的身体拉回原位。

“我现在就让你尝尝难为情的滋味。”

“你!不——!……呜……嗯……!”

他深深地含住了我。

被伊万里连根纳入口中的根茎遭到舌头的吮弄。

“……!……”

哇靠……这,这家伙……太高竿了——以前也有女孩子帮我做过,我不可能排斥这种飘飘欲仙的快感,只是羞于被伊万里街着分身……既然沦陷了,我的身体立刻全面投降。

沿着筋络勾勃的舌瓣转而挑逗前端的沟槽,我忍不住发出陶醉的呻吟。

我羞愤欲死。

偏偏这种羞辱的感觉似乎对兴奋有推波助澜的效果。

“声音。”

在伊万里如此催促下,我的情欲更加勃发。

“吾妻,我想听你的声音。你说句话好吗?”

伊万里的唇舌撤离我的分身,改用两根指头不轻不重地搓弄,一只手更探向柔软的双囊,掂在手中细细把玩。

“你……你这个……色……情狂……”

“这才听话。”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咒骂,伊万里显得很开心。

“射的时候也要叫出来喔?”

妈的,打死我,我也不会吭半句!我那视死如归的决心撑不到三秒,就被他用舌尖戳逗最敏感的前端给轻易击溃了。

“啊!你、放……开……我……”

“要射了吗?”

为了不让自己射在伊万里的嘴里,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不科伊万单的爱抚反而变本加厉。

细细的吸吮变得贪婪,紧箍的双辱也加速吞吐,应接不暇的我揪住伊万里的头发,本能地想将他的头推开,不住发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呜……啊、呜——!……伊万、里……放开我……!啊、呜、啊、我……!”

伊万里狠狠一吸。

我那蓄势待发的欲望顿时缴械投降——“……啊,啊……呃……啊……”

“——多谢招待。”

第—次被男人用嘴巴攻陷,我的脑中一片茫然。

射在伊万里的口中,以及前所未有的快感。

嘴角沾着白液的伊万里从我的双腿间抬起头来,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性感。

伊万里爱怜地抚摸我慵懒的身体—会儿,这才缓缓脱去我身上仅剩的衣物,再把自己也脱得一丝不挂。

伊万里的躯体很美。

从匀称结实的肌肉到纵向凹陷的肚脐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思考停摆的我心神恍惚地眺望着。

伊万里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颊。

“你应该知道吧?事情还没结束。”

“咦……”

等一下、给我等一下。

不会吧?不会是说那个吧?要用那个地方OOXX?这种事我是略有耳闻,可是……可是!对我来说,那是难以想像的另一个世界,跟我八竿子也扯不上边才对!不妙。

情况大大不妙。

我挣扎着想逃,但力气……力气完全使不出来……拼命做着困兽之斗的我,再度被伊万里压倒在身下,动作之纯熟简直媲美魔术师。

搞不好要他变出鸽子都难不倒他。

“嗯啊?”

都什么节骨眼了我还在胡思乱想。

我的腰下被塞进一个枕头,后庭披涂上凉凉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什么。

以前跟朋友喝酒聊黄色笑话的时候曾听说过,有些人办事之前会做这方面的准备。

当时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亲身体验的一天……伊万里望着我畏怯的脸庞说:

“不用紧张,真的做不来的话,我会停下来……”

语气一顿,伊万里露出为难的表情。

“——不过,我也不敢保证就是了……”

“你、你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没办法,谁叫你把我的理性磨光了。”

嘴唇随着温柔的呢喃向我靠近,我不自觉地张开嘴唇迎向他的吻。

搞什么飞机啊!我干嘛这么温驯!真恨不得赏我自已一拳!

“呜!”

“放松点,没事的。”

没事才有鬼!感觉真的有够奇怪!行、行不通的!这完全违反了人体构造!那边是出口!就跟高速公路一样,从出口上去的话一定会出车祸!

“慢慢地深呼吸……吾妻……真的不行的话……你再告诉我。”

他的声音夹杂了几许感伤——在他体贴入微的动作下,我勉强适应着体内的异物感。

我告诉自己,既然伊万里想做,我牺牲一下也无妨。

“吾妻,你做得很好。”

不用夸奖我好吗!我的脸都快喷火了!我也感觉得到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伊万里的指尖连哄带骗地揉开我自己都不曾触摸的深处,让卸除警戒的入口一点、一点地扩张。

不知怎地,我模模糊糊思索着,自己可曾如此体贴地爱抚过女孩子?

“吾妻。”

然而,那还算安分的指尖朝某个部位用力按揉时——这份感动顿时化为乌有,我忍不住睁开含泪的眼睛向他控诉。

“啊!……你你你、那里、不不不可以、那里不可以乱摸啦!”

我激动得连咬字都不清了。

大学时代曾有个爱泡酒家女的死党说过前列腺什么的很过瘾,指的就是这个吗?这个、的确是……“哇——你刚刚夹得好紧耶?”

不、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用不着一一向我报告!啊、啊……指头、别乱动啊!

“你、你快……停下……来……!”

“你叫我怎么停得下来?”

你、你、你这个大骗子——!你死了一定会下拔舌地狱!可恶……呜……唔嗯!指头在里面划图,我哭着身体一阵抽搐。

“别乱动,不然你会受伤……你的里面越来越烫了——”伊万里在耳边的低喃温柔得像要把人融化。

原来你也会着样说话啊……“吾妻……吾妻……”

他啃咬我的耳垂,在我的脸颊、鼻尖、嘴唇落下爱怜的轻吻———个只献给深爱的情人,蕴涵着万千感慨的亲吻。

“吾妻……我喜欢你……”

伊万里的声音如泣如诉,令人好生不忍,我抬起摊在两旁的手臂怯生生地搂住他宽阔的肩膀。

伊万里喜出望外地贴着我的脸颊磨蹭。

细微的胡渣感觉刺刺的,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跟男人亲热,却没有一丝厌恶感。

不放刚刚涂上的东西已经溶解了,我的穴口发出yinmi的水渍声,颤抖着吸附伊万里的手指不放……我羞愧得很不得挖个地洞跳进去。

“呜!”

指头增加了。

伊万里一寸寸地进行扩张。

一想到最终目的是插入他的那个,我的大脑就拼命叫着不行不行,然而眼看身体正一步步摆脱我的控制,我不得不开始认命。

不对,不能说是认命。

我相信自己也有这个意思。

在内心深处,我一定也期盼与伊万里合而为一。

我绝不会后悔跟伊万里发生关系。

我可以肯定这一点。

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能再欺骗自己。

我一直深受伊万里的吸引,对他抱持超乎友谊的感情。

我不想再掩盖这个事实,也厌倦对自己撒谎。

“伊万、里……”

我不甘心自己单方面受他摆布,于是主动向他索吻。

伊万里的脸上散发惊喜交集的光彩。

公司的同事不可能看到这样的他,而我却能一个人独占,一想到这里,我也跟着心满意足了起来。

身为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还被对方用手指插进屁眼,这样你也幸福得起来啊!——倘若有人这么问,找一定会点头说对,虽然难为情,但我的确乱幸福一把的。

伊万里抽出指尖紧紧拥住了我。

我也同样回搂着他。

从交叠的心脏传来激昂的合奏。

这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俩。

就这样——我属于了伊万里,伊万里也属于了我。

我不认为自己被霸王硬上弓。

毕竟我自己也同意了,所谓的做爱要两个人相爱才做得出来。

只不过,那真的很痛。

可是,在伊万里细心呵护下相偎入眠的感觉倒是很不赖,我也因此发现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好色、他坏心眼,他爱撒娇又任性妄为,可是他也同样温柔体贴。

这样的他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这点实在很不赖。

几天后,和泉小姐约我共进晚餐。

当天寒风刺骨,我们两人决定去吃相扑锅。

原本想约王子泽和伊万里一块来,但和泉小姐不想找其他人,所以我们只点了一个小锅来吃。

看着热呼呼的蒸气,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起来。

“相扑锅还是跟鸡肉比较对味,你觉得呢?”

“嗯,鸡肉是很好吃,不过我也喜欢海鲜相扑锅,有虾子感觉奢侈多了。”

性骚扰事件过后,和泉小姐剪了一个清爽的短发。

短发的她也很俏丽,妩媚中带着少年少女的青春气息,非常适合她。

听我这么夸赞,她腼腆地笑了一笑。

“前阵子让你替我操心,真的很抱歉。”

“别这么说,更何况我最后也没帮上你的忙。哈哈。”

我一边想着怎么不快点熟,一边将葱放进锅里。

说得也是,虽然我有那个心,却什么忙也没帮上,光是用想的谁也办得到。

感觉自己真是没用。

“没这回事。要不是有你陪我聊天解闷,还默默地关怀我,我搞不好会得自闭。有个关心自己的朋友在,就像打了—剂强心剂。”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舒畅多了。

和泉小姐真是个好女孩。

“王子泽也很关心你。”

“嗯,我也得跟他好好这个谢才行。”

和泉小姐笑着在小碟子洒进辣椒粉,接着压低音量说:

“有件事你要替我保密喔!”

噢噢,有悄悄话可以听啊!

“你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我的嘴巴比缝起来的还要牢,你有话尽管跟我讲。”

“我被伊万里甩了。”

“噗!”

我忍不住被呛了一下。

“吾妻?你还好吧?”

被、被甩的意思是,你跟他告白过罗?和泉小姐果然对伊万里有意思……虽然这早在我的意料当中。

“伊万里说他已经有了意中人,”唔哇——唔哇——唔哇——。

不会吧?那家伙不会把我的名字抖出来吧?这点基本常识他应该会有。

我、我也不是觉得丢脸啦……虽然也真的满丢脸的。

一想起自己难耐地发出声音,我就…………哇啊,想到这里我的脸不禁发烫。

“既、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是啊,我也知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啊?你猜到什么?”

“我一直觉得伊万里心有所属。”

“哦……说的也是,那家伙长得那么帅。”

就是啊!和泉小姐痴迷地叹了口气,被啤酒染红的脸又罩上一层红晕。

“被那么帅的人在耳边低语,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招架不住吧!”

呃,男孩子也招架不住……。

“外表冷漠的人对情人通常体贴得不得了,甚至会说很肉麻的情话喔!哇呀呀——”还哇咧……全比你书哦中了那家伙在床上的确会说一些有的没的……想着想着,反而换我忸怩了起来。

我跟女孩子温存的时候就没说过那种话。

或许说了会比较好吧?千金难买早知道啊……话说回来,那种甜言蜜语实在……“唉呀,你是不是喝醉了?你的脸好红!”

“咦?!我、我最近很容易喝醉,可能是年纪大了~~”

“少扯了你你,说你是高中生都不会有人怀疑。哪,多吃些肉才可以长成高大英挺的上班族喔!”

多谢你的肉啦……原来我跟高中生旗鼓相当……呜呜……“江藤小姐曾经说过,你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真的吗?”

“嗯,因为你肯埋头苦干,吸收能力又很强,是那种出社会之后会突飞猛进的类型。我也有同感。”

嘿嘿、嘿嘿。

我这个人很单纯的,你这么夸我,会害我当真的喔……嗯思,再多夸我两句吧!

“河川敷小姐也一直对你另眼相看,还说你将来说不定会超越伊万里。”

“哇——这也太瞧得起我了。”

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成为伊万里那样的菁英人物,况且我也不想当。

现在的我只求做好自己的本分。

“我只想要开开心心地工作。啊,我说的开心不是贪图轻松的意思……该怎么说呢……”

我望着蒸气另一端的和泉小姐那双大眼睛,手中啤酒杯的水气滴湿了我的手指。

“事大事小都无所谓,能贡献心力帮上别人的忙,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成就感了。嗯——我一时也举不出什么具体的例子……”

说着说着我不禁有些害臊起来,赶忙低下头用手巾擦拭手指。

都几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幼稚……。

“这种想法真像你的为人。”

“哈哈哈,我好像太自我陶醉了哦?说穿了,我也不过是领公司薪水,做一些明明没啥大不了,我还做得半死半活的工作而已——”

“谁叫我们还是菜鸟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的确,我们进公司还不满一年,我也认为不需要操之过急。

“……不过,我真羡慕你们男人。”

“为什么?”

杵着下巴的和泉小姐垂下视线落寞地低喃。

“因为你们可以在工作上尽情发挥。我本来也希望这样,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我觉得心凉掉了一半。”

“和泉小姐……”

“只因为我是女人、就在所难免要面对猪八戒那样的男人。我一心投入工作,对方却似乎认为不需要尊重我。再加上我并不如江藤小姐和河川敷小姐优秀,做的只是很普通的事务工作……能代替我的人比比皆是。”

“你这么想是不对的!”

我一时激动得疾言厉色。

和泉小姐吃惊地抬起脸庞。

“没有人能取代你。我也解释不上来,总之你就是你,换成别人就不是你了。”

和泉小姐用柔和的微笑接纳我幼稚的言论。

“谢谢你。”

就是啊,如此温暖的笑容也只能在你脸上看到。

“别冉胡思乱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想说什么、想抱怨什么尽管跟我说就对了。最近没再遇到什么性骚扰了吧?”

“像猪八戒那么露骨的是没有,但偶尔还是会遇到乍看像在开玩笑,事后回想起来又很像性骚扰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太多心。”

嗯——我无心投射的视线该不会也列入性骚扰的范畴吧?但是太矫枉过正的话,以后遇到女孩子岂不是要把眼睛蒙住才行?

“最近这几年听说男人也会遭到性骚扰,你长得这么可爱,最好小心一点喔!”

“不会吧……你是说会有女同事摸我的屁股?”

“嗯。也不见得是女性啦,对同性有兴趣的男人也有可能。如果猪八戒世偏好男色,你肯定难逃他的魔掌。”

“恶!饶了我吧……”

“所以工作只是短期饭票。因为是女人,所以最好快点辞职嫁人之类的……”

“抱持这种想法的人我不敢说没有……但是这毕竟只占少数。一个公司要正常运作,背后绝少不了女性的辅佐。”

“我也认为这只是少数人的想法,况且男人也有类似的压力。比方说,男人必须出人头地,男人必须养家糊口之类的——真叫人莫名其妙。”

和泉小姐夹起腌制的白萝卜放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嚼了起来。

“我家是单亲家庭,爸爸在我读幼稚园的时候就去世了。”

“真的吗?”

我从没听她提过。

交情不到一定程度,一般人都不会提到家人的事……话说回来,我跟伊万里也很少聊到这方面的话题。

“嗯。从小就是母亲在支撑我们这个家。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应该不少,我也认为不分男女都应该挑起保护家庭的责任。就拿我朋友来说,她父亲身体不好只能待在家里休养,反而是母亲在外面劳碌奔波。家庭的形态其实形形色色……啊,这个是我以前毕业论文的主题啦!”

“听起来很有意思,下次借我看看吧!”

唉呀,那种东西哪能见人啊!和泉小姐笑着仰尽杯里的啤酒。

我记不得这是第几饮了。

她喝起酒来非常豪爽,并不输给男孩子,很有酒国英雌的架势。

“我家开店,妈妈也在店里帮忙、再加上家里兄弟姊妹多,我嫣真的很辛苦。”

“你们家成员很多?你有几个兄弟姊妹?”

“哥哥、我、弟弟和妹妹,我哥已经结婚了。”

“我是独生女,真羡慕你们家这么热闹。”

“吃饭的时候还得用抢的咧!小时候我们都边吃边算吃了几块肉。”

“为什么?”

“没有事先算好一个人可以吃几块的话,到最后一定会吵架。我哥吃东西就像饿死鬼投胎,弟弟又常常吃掉妹妹的份,把我妹妹惹哭,我每次都要负责收他们的烂摊子。”

“说的也是,排行中间的通常都得当夹心饼,”我又聊了一些家里的糗事,这方面的话题我们家多的是。

时间在谈笑中过去,老板娘走过来在剩下的锅底放入乌龙面。

用锅底的汤汁煮面最好吃了。

“话说回来,伊万里的心上人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

“咦?是啊,很难想像他的眼光。”

我确实很纳闷,为什么他会看上我呢?

“我猜他会偏好跟自己恰恰相反的类型。”

或许——是吧……“也就是乐观开朗,感情表现丰富,活泼好动……”

和泉小姐一边列举一边看着我的脸庞。

“咦?那不就是女性版的你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只好拼命干笑。

“哈哈哈哈,我有这个荣幸就好了。哈哈。”

“别闹了。不过,这样也不错。与其被别的女孩子抢走,我宁愿他挑的人是你。”

“哈哈哈哈哈。”

我笑而不语。

要是不小心说溜了什么,那就死定了。

和泉小姐的直觉可不是盖的。

接着,她又一本正经地要我找机会探探伊万里的口风,我只好继续扯着干巴巴的笑脸,没事找事地搅动还没煮开的乌龙面。

6寒意渐深,五花八门的圣诞饰品也该纷纷出笼点缀街头了。

这几个礼拜我每天加班,跟夜晚的闹区呈现绝缘状态。

晚餐也在公司吃,半夜回到公寓洗完澡便倒头呼呼大睡。

年底到了,工作忙碌到极点,仔细想想,这一年来似乎没有一天清闲。

小忙。

非常忙。

忙到挂。

大致可以分哎这三种。

我曾想过假如提高工作效率,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善,可是看看周遭的前辈们,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做得越快,工作反而给得越多,在这种经济不景气的时代,工作繁忙反而该感激老天才对,可是每天加班到三更半夜实在很累。

王子泽曾说“工作适可而止就好”,我开始认真思考。

就量力而为这点来说,他这句话似乎不无道理。

每天拼老命工作,迟早会挂掉。

“吾妻,把这张MO拿去系统部。”

“好的。”

我遵照课长的吩咐去跑腿。

系统部在楼上,跟我们只差一楼,我选择走楼梯上去。

好痛。

要命的痛。

我的腰……好像快断掉了……。

自从那次之后,我跟伊万里几乎每个周末都会一起度过。

腰痛就是这个原因……那种事对腰部似乎会造成不小的负担。

我是个好动的人,对体力相当有自信,但是伊万里的热情实在超乎常轨——而且,接受的那一方本来负担就此较大。

“对不起,我拿备份资料过来了。”

无言的视线不约而同向我集中。

系统部跟营业部不一样,里面鸦雀无声,我的声音似乎成了瞩目的焦点。

大家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转回电脑萤幕去。

他们知道伊万里会过来招呼我。

果然,今天也是伊万里站了起来。

“哪,课长要我拿来的。”

“谢谢。”

伊万里爱理不理地接了过去。

在公司里他依旧面无表情。

其实这家伙有双重人格,而且落差非常严重。

在床上完全变了一个人……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想入非非的时候!

“伊万里,你明天会来吗?”

礼拜六公司放假,不过我跟伊万里常来加班。

“明天要去关西分公司,礼拜天下午才会回来。”

“喔。”

进公司不满一年,伊万里已经被派到全国各地的分公司出差。

总公司和分公司的系统连线有问题,由他担任解决的窗口。

夹在专门设计系统的子公司和分公司代表之间负责协调,这样的工作并不轻松。

“——你到了就先进门。”

悄悄说完后,伊万里就回座位去了。

意思是要我去你家吗?去是无所谓,好歹也问一下我方不方便好吗?虽然我还没有其他计画,但正常情况不都会问一声吧!该说他自以为是、我行我素,还是不肯听别人的意见呢?就拿备钥的事来说,也没听他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打好钥匙交给我。

而我竟也老老实实收了下来。

这种场合也不方便讨论这方面的话题,我只好默默回自己的部门继续工作,到了中午,一如往常地跟王子泽吃午餐。

吃完饭经过员工餐厅旁的吸烟区,我瞥见河川敷小姐在吞云吐雾。

“啊,河川敷小姐。”

我和王子泽主动寒喧,对方也打了一个招呼。

“河川敷小姐,你会抽烟啊?”

我颇感意外。

“嗯,我对菸草就是执迷不悟。比起危害健康的威胁,尼古丁对我的诱惑更胜一筹。”

“这个我懂!我们都是同道中人!不过,我进公司以后收敛多了。”

没错,王子泽也是个老烟枪,伊万里抽得也很凶。

公司很多地方都禁烟,王子泽一开始还很伤脑筋。

毕竟没那么多闲工夫可以跑到这里过烟瘾。

“和泉小姐最近还好吧?”

“她很好,工作也很上轨道:不过,这只是我这个不同部门的局外人所做的推测。”

回完我的问话,河川敷小姐把手上的烟蒂捻熄,继续又点了一根烟。

烟盒印的是Gitans,我第一次看见有女性抽这个牌子。

“我们同期之中工作最勤奋的前三名,小泉泉一定有份。”

王子泽叼着万宝路点了火。

“前三名?那剩下的两名是谁?”

“就是我跟伊万里罗!”

“去你的!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个厚脸皮刚刚还跟汉城分公司的美眉聊泡菜咧!工作再多,王子泽也不忘忙里偷闲。

“伊万里这个月又荣登加班王的宝座,时数加起来突破三位数。”

河川敷小姐吐着白烟这么说。

“哇靠,这种头衔太不名誉了。公司的加班费又没几毛钱。伊万里是不是工作太不得要领了?”

“应该不至于吧……”

“我想他可能有完美主义,再加上他又不懂得分工合作,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手包办,难怪会忙得不可开交。”

语气略显严肃的纪和小姐如此判断。

“有道理,那家伙看起来是很固执己见。要这样的人担任协调工作简直是一大讽刺啊。上次有个被分发到分公司的同期跟我说,伊万里每次一来都会搞得人仰马翻。”

拜托,又不是刮台风。

可是……我可以理解大家的说法。

那家伙要求严谨,在工作上更是有话直说,不懂得变通。

“要是他能跟吾妻这种类型的人搭档工作就好了。”

“咦?为什么?”

“打个比方来说,伊万里给人的感觉就像白金,外型耀眼,价值非凡,拥有坚不可摧的硬度。”

“也就是说,他比粪坑里的石头还硬。这个我懂、那,吾妻呢?”

王子泽,你没事干嘛穷关心啊!

“吾妻嘛……以材质来说,可以用橡胶来比喻。”

橡胶?就是那种可以拉来拉去的橡胶吗……。

“他的特性是柔软度很高,耐得住冲击,加上吸收力强。那些坚硬材质缺乏的优点他都有。”

“是这样吗……”

这算是夸奖我吧……我一直不知道公司的人对我有怎样的评价。

大家的说辞都很笼统,我根本分不清是在褒我还是在贬我。

看我的表情写满疑惑,河川敷小姐又补充说:

“如果让你们两个互补,一定会成为默契十足的伙伴。”

别说互补,我们连肉体关系都有了……至于工作上的关系目前还很薄弱。

主要是因为我还没接手做什么重要的工作,今后或许会有这个可能吧!

“这家伙跟伊万里的交情很好,这点就不用担心啦!那我呢?我可以比喻成什么?”

什么事都喜欢凑一脚的王子泽连忙问道,河川敷小姐沉思了半响。

“你比较接近强化玻璃。”

“啊?这是什么意思?”

王子泽兴致勃勃地追问。

“聪明、善于交际,透明得若有似无,自然得可以融入任何场所。”

说得对,王子泽到哪里都吃得开,上班族也好、男公关也好,就算要他当挖土车司机都不会感觉突兀。

和尚的话……可能不行吧!要他六根清静恐怕比登天还难。

“周围的人很容易接纳你,你也赤裸裸地表现自己,看似来者不拒,但玻璃终究是有形的存在。如果有人忽略了它,就会发生冲撞落到遍体鳞伤的下场。”

咦咦?我听不懂后半段的意思,王子泽的神情却难得地闪过一抹严肃。

但下一秒他又换回平常那副悠哉的公子哥儿表情笑着说:

“你讲得好深奥,我有听没有懂—一”河川敷小姐回了一句“是吗”,接着捻熄烟蒂,点个头先行离去。

目送着她的背影,王子泽喃喃自语着:

“这个人果然不好惹哪……”

礼拜天我用备钥进屋内等伊万里,直到下午一点左右他才回来。

大白天就被他拖上床翻云覆雨直到晚上,吃完饭之后,又被他押上床继续煎煮炒炸……差点把我累得精尽人亡。

现在好不容易才可以喘口气休息一下。

午夜新闻正播放着年底采买年货的忙碌景象。

原来已经进入十二月啦……世纪末到了呢!去年千禧年成了大家热烈讨论的话题,今年则换成了世纪末。

就我个人的想法来说,二OO一年也好、一九九九年也好,甚王是一八五六年或三O二五年都同样独一无二,那一年、那一瞬间都是绝无仅有。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去年和今年特别礼遇?

“本世纪终于走向最后尾声……”

电视上也常听到这一类的话。

所谓的纪元还不是人类自己订的。

纪元这种东西是以耶稣诞生的那一年开始换算,与其说是人类,或许该说是西洋文化擅自决定的吧?我不懂这种东西哪里值得炒作。

什么千禧年、什么世纪末,到头来不过是便宜资本主义鼓励群众消费的策略罢了。

靠商业行为吃饭的我,说这种话好像也很奇怪哦?

“资本主义?你思考的东西还真有深度。”

默默听我唠叨的伊万里,语气充满促狭。

被他从背后抱住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现在肯定笑得很诈。

这家伙老是这样。

在公司整天板着一张脸,跟我独处的时候才没那么正经。

看他好像挺幸福的份上,我也不跟他计较啦!

“不过我个人比较希望枕边细语能多点情调。”

伊万里说着,伸长了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菸盒。

即使我的头正靠在他的胸口,他也照抽不误,他都不怕烟灰会掉到我身上吗?

“伊万里,你要抽烟的话就放开我。”

“不要,我不想放。”

“要是烫到我怎么办?”

“我保证耙不会烫到你。”

“不会才怪!你看,烟灰都快掉下来了!啊!”

我紧张得身体僵硬,伊万里却用自己的手掌接住烟灰。

“烟灰又不烫。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烟灰掉在你身上的。”

他说着又深深抽了一口。

我转头望着他的脸,原本想抱怨几句,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可恶,这家伙叼着菸的模样实在很酷。

“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

“是不是我太帅了,害你说不出话来?”

“你少臭美了。喂、你到底放不放开我啊!”

“我才不要,我最喜欢抱着你了,你的肌肤触感好好,抱住了就舍不得放。”

“我又不是填充娃娃~”

“我也没兴趣跟填充娃娃亲热。”

伊万里荡开嘴角。

上班时习惯往后梳拢的浏海潇洒地披散额际,带着几分猥亵的气息。

伊万里常说我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性感,我倒觉得性感的人应该是他。

上班时道貌岸然,上了床热情澎湃,两者的落差大得不像话。

想着想着我的脸颊跟着发烫,我开始认真挣脱伊万里的怀抱。

“啊,你想逃吗!”

“我要去洗澡了,身体黏黏的很不舒服。”

“黏也是你咎由自取,有一大半都是你的。”

“你你你你,烦不烦啊!”

他说的是实话,我无从辩驳。

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的身体已经被伊万里彻底降服了。

完全不同于跟女孩子做爱时的感觉,快感排山倒海般将我淹没……或许主导权在对方手上也是原因之一吧。

每次我都觉得自己快被伊万里吞噬,偏偏能攀附的对象又只有伊万里,尽管不甘心,也只能任他折磨得啜泣呻吟。

我的面子都被他丢尽了。

现在他对我的身体了如指掌,深知对着哪里吹气我就会束手就擒,用灵巧的长指探索我身体的每一寸。

用灼热的舌尖将我融化。

那枕边的呢喃甜蜜而又煽情,令我沉醉得无法自拔。

老实说,我很伤脑筋。

一想到他是个中老手我就忍不住生气,但我从不表现在脸上,也不曾追问伊万里的过去。

尽管我有好多疑问想向他一一探询。

像是他有没有跟女孩子上床的经验啦、他跟多少男人发生过性行为啦,以及他是怎么领悟到自己是个同性恋等等……但不知为何,我就是问不出口。

旧事重提并没有意义,有时反而会造成心里的疙瘩。

既然改变不了既有的事实,我又何必自寻苦恼吃无谓的干醋。

如果这叫做懦弱的话,或许我真是个胆小鬼吧!除了恋爱的经历之外,我对伊万里的其他事情也不是很熟悉。

唯一能百分之百肯定的是,这家伙外表虽酷,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色狼。

对于这点我有切肤之痛,虽然我渴望了解他其余的一切,却从未提过只字片语。

我们的话题几乎都绕着公司打转。

家人的事、学生时代的事、童年的往事——但愿有朝一日能听他亲口告诉我。

我想知道伊万里的人生跟我有什么不同。

虽然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总是很温柔,但这样还不够。

伊万里对我仍有所保留。

这种感觉总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尽管我也半斤八两,不见得会把自己的一切坦然相告。

也说不定将彼此的底牌全部掀开,恋爱就会划下休止符了。

想想这样也挺悲哀的。

“喂,你干嘛?学无尾熊吗?”

我作势起身,把烟熄掉的伊万里搂住半跪在床上的我。

这种姿势下,伊万里的脸刚好对准了我的小老弟……唔唔唔,别喷气啊!

“你这里老实的时候,颜色就像水果一样漂亮——”

“是啊,谁叫我用得没你凶!”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傻瓜——”

“啊!”

伊万里张开薄唇,伸出舌尖抵住我的分身。

就像把水果装在盘子上的感觉。

只是这么摆着,却不将它含入。

一低头,这样的景象便跃入我的视野,我慌张地把头撇开。

啊啊,拜托你别这样。

那里射了好多次,脏得不得了——“嗯!”

我情不自禁地发出呻吟。

伊万里的舌尖在剑拔弩张的前端重重一舔,致使它立刻满溢而出。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饶了我吧,我已经油尽灯枯了。

明天还要上班耶,要是下不了床那可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说,看起来很诱人。”

“你少无聊了!”

“你的这里和身体每一寸都那么秀色可餐,我常常恨不得从头到脚把你吃干抹净。”

“你的神经八成有毛病,有必要关起来隔离。”

伊万里挑起单眉,难得地放声大笑,接着自己也坐起身来。

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瞠,手臂上健美的肌肉令人羡慕不已。

看来他有空就去健身中心游泳的习惯并没有荒废。

“要是吃了你的话,你就可以完全属于我了。”

……啥?就某方面来说是没错啦!

“可是被你吃了,我们怎么做爱啊!”

听我这么一说,伊万里先是一愣,旋即捧腹大笑起来。

莫名其妙,也不怕笑歪了嘴巴。

第二天,我们两人结伴去上班。

我跟伊万里既是同期交情也不错。

已是众所皆知的事了。

就算我说“昨天喝得太晚,来不及赶上最后一班电车,只好去伊万里家过夜”,也不会有人起疑。

谁也想不到我们私底下常演出激烈的床戏——。

“系统业务的CPU”最近成了伊万里的绰号,正式解释就是“系统业务部的中央演算处理器”,也就是部门的头脑,不可或缺的中坚分子。

他进公司还不满一年耶?酷帅的外型,精明的头脑,再加上冷静的性格。

这阵子经常出入系统业务部的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若是完美到这种地步,反而会令大家退避三舍。

就拿系统业务部的友部课长来说吧,每次见到我总爱损我两句“工作用心点啊,臭小子”之类的,见到伊万里却是毕恭毕敬地说“伊万里,福冈那个案子就麻烦你了”。

这算哪门子的差别待遇啊?那家伙是你的下属耶?不过,伊万里也总是不负众望达成使命。

身为同期兼床上伴侣的我,与有荣焉的同时也免不了眼红,心情复杂极了。

偶尔我会想起河川敷小姐说过的话,衡量伊万里和自己之间的差异,但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结论。

深入思考似乎不适合我这个人。

下午,被伊万里搞得昨晚睡眠不足的我正呵欠连连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痛!”

那里是昨天被伊万里咬过的地方。

“喂,你居然在打呵欠!”

“你很粗鲁耶,王子殿下!”

“闲嘴,不准这样叫我!”

坐在邻座嚼口香糖过烟瘾的王子泽露出凶恶的表情。

你嘛帮帮忙,这副德行简直跟地痞liumang没两样。

“我这张脸那里像王子殿下!”

在女同事之间渐渐尘埃落定的响亮昵称,当事人至今仍是敬谢不敏。

“你的脸本来就像王子,只是性格完全不搭轧。”

“要你管啊!对了,圣诞节你决定怎么过?今年的二十四日是礼拜天喔!”

“咦?啊——呃——”我一时词穷。

不用说,我当然是跟伊万里一起过。

两个人围炉吃热腾腾的火锅,顺便喝上几杯香醇的日本酒,人生夫复何求。

“干嘛?你该不是约了美眉一起过吧?”

“差不多啦!你好死相喔,干嘛问人家这个~”

“少白痴了,你脑袋发酵了吗?”

……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嘴巴之贱连我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妈的!你们这些家伙个个狼心狗肺!只有我像只孤苦伶仃的小鸟,搂着自己的肩膀蹲在员工宿舍暗自垂泪,天哪,我好命苦啊~~”

大受女孩子青睐的王子择目前恋人从缺,难不成是被他古怪的性格吓跑了吗?我个人倒认为是他自己无心谈恋爱。

尽管这小子成天哀嚎,感觉却不像真心想找个女朋友。

条件好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吧?

“不过,跟圣诞节时期还得出差的系统业务部比起来,总算值得安慰。”

咦?他刚刚说什么?

“那,伊万里呢?”

糟糕,我的嘴巴想也不想就问出口。

王子泽用原子笔搔了搔脑袋把脸转过来,看上去似乎没有起疑。

“他好像被派去福冈的分公司,听说那里的系统还不能跟上轨道,公司想在年底之前设法搞定。”

“不会吧~。圣诞节还要出差?!”

“你凶我也没用啊!更何况出差的人又不是你,伊万里自己都没吭声了。”

说的也是。

我一时气血上冲。

我的火锅。

打算在圣诞节和伊万里分享的火锅。

而且是帝王蟹,帝王蟹火锅耶!我瞒着伊万里,特地订了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帝王蟹,准备好好庆祝圣诞节这个意义非凡的节庆。

结果咧、结果咧、结果咧,伊万里居然要去福冈?

“反正伊万里上哪里都有女孩子抢着要,也难怪他不在意了。”

“是……是啊……说的也是……”

嘴上心不在焉地敷衍王子泽,两人恩恩爱爱享用帝王蟹火锅的美梦在我脑中碎成一片片的幻影。

我一向重视节庆活动,可以藉机大饱口福也是原因之一。

既然有工作那也莫可奈何,我不是小孩子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也知道管他是圣诞节还是浴佛会,有许多人工作一样得照做。

但我就是忍不住大失所望,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都被抽干。

枉费那些帝王蟹坐飞机翻山越岭,从北海道千里迢迢而来。

我工作的情绪全都没了。

身为一个社会人,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的帝王蟹啊……提不起劲却不得不工作是相当讨厌的事,而这种时候找上门的工作又特别无趣。

不管有不有趣都没有加班费可领。

说到我现在在做什么,那就是影印。

明信片的影印。

因为亚洲食品部、也就是我们部长要用的贺年卡不够。

……也不会多订—点还是找印刷厂加印!更何况这是私人的贺年卡,又不是公司要用!要印不会自己动手吗!我忍不住满腹牢骚。

谁叫我还在当跑腿的,这种杂事自然而然落到我头上。

至于王子泽,今天一下班就趁早开溜了。

现在几点了?都十点了?!真是欲哭无泪。

冷不防地,为了削减经费而拆掉一半灯管的影印室,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夜深人静的公司阴森森的,听说以前有个被裁员的社员在这里自杀过。

“吾妻,你还在吗?”

然而,映入我眼帘的是熟悉的轮廓。

原来是伊万里。

“——是啊。”

“你在干什么?”

“你自己不会看啊!”

“干嘛……你心情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我现在比吃了火药还糟!

“没有啊。伊万里,你圣诞节要去福冈吗?”

“嗯,昨天忘了告诉你。”

妈的,这种事你也会忘了!我闷不吭声地听着影印机发出规律的送纸声。

伊万里走到我身旁伸了一个大懒腰,长长的手臂笔直仲向天花板。

这家伙也累了吧!

“福冈分公司新的系统不断上线,大部分的人却对新系统仍然一知半解。明年起公司就会全面启用新系统,要是连线出状况,公司的运作一定会乱七八糟。分公司没几个像样的人才,连累我得跟着受罪。”

这种说法颇为傲慢。

有时候,他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伊万里对我虽然体贴,对其他人却过分严苛。

只是严苛倒也罢了,偏偏他嘴巴又很毒——在当事人面前姑且表现得事不开己,背地里却把人家批评得体无完肤。

与其说是批评,或许该说是分析对方的缺点或弱点吧!伊万里的观察力很强,常常分析得一针见血。

在我认为,既然知道对方的缺点,何不干脆跟当事人讲清楚。

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当面表达出来。

伊万里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办不到,只是他不愿意罢了。

“别把分公司说得这么难听。”

“我是实话实说啊?”

“话是没错啦……”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闹别扭了?”

我不喜欢看到伊万里那张秀丽的嘴唇批评别人的是非。

“算了。总之,圣诞节我要去分公司出差。”

“……帝王蟹白买了。”

“咦?”

“我从北海道订了帝王蟹,本来想跟你一起吃火锅,现在全泡汤了。”

“帝王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下次再吃不就得了?”

伊万里一副“你真无聊”的表情。

——我忘了这家伙是个富家少爷。

对你来说帝王蟹是垂手可得的食材,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对我来说却不一样,因为我是个小市民。

在小市民的心目中,帝王蟹好比红色的钻石,是深海的宝藏,平常难得吃上一次,所以特别美味。

我的心情你不会了解。

“……那就算了。”

“吾妻,我不在,你是不是很寂寞?”

“鬼才寂寞。”

“你就别逞强了。”

伊万里挂着得意的笑容,歪下头窥探瞪着影印机的我。

我不禁怒从中来。

我的确很失望。

非常非常失望。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伊万年一点也不在乎吗?不仅不在乎,还游刃有余地奚落我?

“你烦恼不烦啊!都这把年纪了,谁会为了圣诞节没—超过就觉得寂寞!你去忙你的工作,我自己去找别人玩!”

“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换伊万里咬牙切齿。

“你是说,我在不在身边你都无所谓罗?”

“拜托你别这么幼稚好不好?我们上过床并不代表我少了你就不活下去。要是我跟你一分开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头痛的反而是你。谁都没有权利要求另一个人属于自己。”

喔喔,想不到我也会说出这么酷的大道理。

“呜哇!”

“意思就是说,你就算没有我也无所谓?”

“你、你干什么!”

伊万里从背后抱住了我。

你有没有搞错,这里是公司耶?虽然夜色已深,留下来加班的还大有人在——啊,你的手在摸哪里啊!

“昨晚你不是搂着我哭哭啼啼的吗?”

“你、住手……”

伊万里解开我的皮带,指尖探入长裤之中。

“你忘了衣服底下到处都有我留下的痕迹吗——”耳边的呢喃令我浑身汗毛直竖。

“……唔……”

颈项被他吮吻,我顿时浑身乏力。

伊万里的右手在长裤内放肆蠢动,有意无意地逗弄我呈现半勃起状态的中心。

指尖柔情似水的爱抚。

隔着底裤的恼人折磨——在前端轻轻搓划,又顺势而下揉弄深处的柔软双囊。

“伊、伊万里……不要在这种地方——”

“既然你知道,就别发出声音。““不……要……”

“你们部门的课长还没回去,你也不想让他撞见吧?”

即使捂住嘴巴,也管不住脱缰而出的喘息。

我不喜欢这样。

尽管身体有反应,我却不喜欢这样。

然而,伊万里似乎乐在其中。

看到我手足无措,他竟以此为乐。

太过分了。

今天的我被糟蹋得千疮百孔。

“啊!”

下半身连里带外被剥到膝盖以下。

重心不稳的我两手扶着影印机。

这、这种姿势简直不堪入目。

“你看你多好色,这里都站起来了。”

好色的人是你自己!这么伤风败俗的事也做得出来,可见你是经验老道!你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把身体放松。”

啊!啊!快住手——那边——那边不行啊——伊万里的指尖在我的入口徘徊不去。

那是直到认识伊万里前,一直与快感无缘的地带。

一个萌生不可思议感觉的场所。

“啊……不要——别这样,伊万里……”

伊万里从自己的口袋掏出一样东西。

那不是护手霜吗?那家伙口袋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牙根咬紧一点。”

“——!”

藉着乳霜的润滑,伊万里的手指一鼓作气地……插入了两根。

扶着影印机的我背脊反弓,下巴高高仰起。

接连不断的送纸声传入模糊的意识。

被异物凿穿的冲击和令人厌恶的排泄感,以及——无可比拟的快感。

这种种滋味随着*在我体内翻搅,经由血液渗透全身,一波接着一波,仿佛要将我灭顶。

“……唔——呜、啊!”

“没有我……你真的无所谓?”

伊万里不带抑扬顿挫的声音听来可恨至极。

“就算没有我这样——”埋在我体内的指尖微一弯曲,心狠手辣地按向我毫无招架之力的弱点。

甜美的冲击,我呼吸一窒发不出声音。

仰天长啸的分身随之狂颤。

“呃……呜……”

“就算没有我这样对你,你也无所谓吗?”

我受不住煎熬地摇了摇头。

总觉得好悲哀。

这样是不对的。

现在这样就好像我是为了性爱而跟你交往。

圣诞节也是一样的道理,目的并不是为了做爱。

所谓的情人并不是这样的吧?不是这样的吧?伊万里。

“——呼、呜……!”

然而我的嘴巴只是无力地张着,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只有苦闷的呻吟从口中断断续续吐出,汗水沿着太阳穴向下滑落。

“你说啊,吾妻。”

要我说什么?

“说你不能没有我——”不要。

我不要。

杀了我也不要。

这跟我喜欢你是两回事。

你这个人太一意孤行,也太过差劲了。

“快说啊……”

在伊万里指尖的侵犯下,我坚决摇头。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不了解他。

我们的心离得好远。

尽管我喜欢他。

但是,我讨厌这样。

这样是不对的。

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我撑起无助颤抖的身体,用力推开伊万里。

膝盖抖个不停的我挣扎着穿好衣服,飞奔离开影印室。

伊万里并没有追过来。

我跑进洗手间忍住呜咽,将盈眶的泪水吞回肚子里。

恶毒的诅咒在心里纷纷出笼。

禽兽不如的混蛋!少根筋的大变态!我的身体不是让你随便玩玩的!我不是你的女人。

就算我下辈子投胎变成女人,也不能容许刚才那种性骚扰的行为!你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对我为所欲为,而我来者不拒地有了反应也确实犯贱,可是、可是……可恶!一想到自己红着眼眶躲进这种地方抽抽噎噎,我就既难堪又恨不得把伊万里碎尸万段。

过了半晌想起影印的事,我步履瞒跚地回到影印室,只见印着“恭贺新禧”的卡片散落一地。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在昏暗的室内独自捡拾贺年卡。

7在影印室发生争执之后的两个礼拜,我跟伊万里陷入冷战。

既不打电话给他,在公司也避不见面。

偶尔感觉到伊万里凝视我的视线,我也刻意视若无睹。

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并不是我讨厌他了。

生气归生气,我并不打算跟他就此分道扬镖,老实说,我甚至渴望能跟他言归于好。

我想靠到他身旁,跟他撒撒娇,彼此拥抱着互诉歉意。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行。

这么做无法解决问题,无法消除埋在我心里的芥蒂。

伊万里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他是不是希望我能对他说“我的心里只有你。失去你我会发狂,人生了无生趣”之类的话呢?这样太卑鄙了。

他自己也不可能跟我说啊!在公司一副冷静自制的模样。

只有在床上才肯展现真实的自我,而且还一闪即逝,顶多在他高潮的时候。

平常总是浅笑着戏弄我、折磨我、让我啜泣。

我喜欢跟他做爱,或许是因为可以接触到伊万里赤裸裸的一面,而不只是单纯地满足肉体的欲望。

伊万里难得一见的真实脸孔。

一想到只有我能看到,我就开心得如获至宝。

这种心情,伊万里想必难以理解吧!而我也不曾告诉过他……恋爱真是种麻烦的东西。

唉——。

圣诞节的周末进入倒数计时,帝王蟹也在昨晚透过宅急便送来了。

欢迎你,我亲爱的帝王蟹。

可惜没有人跟我一起分享。

总不能叫我对着帝王蟹孤伶伶地过圣诞节吧……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养下来算了。

名字该叫什么呢?可是已经半冷冻处理过,大概也活不成了。

“怎么啦?是不是熬夜又吃坏肚子了?”

“王子殿下……”

“还是礼拜六被人放鸽子啦?”

王子泽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家伙打的领带超级可爱,上面一堆小小的圣诞老人。

“你喜不喜欢吃螃蟹?”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乱按计算机一边问道。

实在不想落到一个人吃火锅的地步。

这样太对不起为我丧命的螃蟹了。

“螃蟹?”

“嗯,帝王蟹。”

王子泽把椅子回转四分之一面对着我。

“吾妻,我是个无神论者,但螃蟹如果是上帝创造出来的,我愿意为它的存在每天歌颂上帝。”

“噢噢。”

同志耶!

“我对螃蟹的爱简直到了想投胎当螃蟹的地步,如果我真的变成螃蟹,搞不好我会舍身取义,想办法吃掉自己。”

……你的笑话就不能营养一点吗?不过算了,你喜欢螃蟹就好。

“既然如此,这个礼拜六要不要来我家吃螃蟹火锅,帝王蟹正在我家随时待命。”

“真的假的?我当然要去!就算杀了我,我也要去!”

要是把你杀了,你也来不成啦!想到不必一个人吃闷锅,我稍微松了口气。

和朋友共度圣诞节其实也不赖。

要是食材够多的话,就可以邀和泉小姐一起共襄盛举了……不过听说她最近交了男朋友,就算邀了恐怕也是白邀吧!啤酒、日本酒和洋酒。

心爱的螃蟹锅最后煮成超赞的杂烩粥,吃得我们大呼过瘾。

我和王子泽喝得醉醺醺。

好久没这样开怀畅饮了。

在自己的住处不用担心回家的问题,也不像平常和伊万里小酌得控制酒量,免得影响接下来的床事,今晚可以毫无顾忌地喝个痛快。

虽然有一部分算是藉酒浇愁……。

“吃得好过瘾啊!吾妻,不枉我们朋友一场!看你长得秀秀气气的,想不到比黑道大哥还够义气!”

王子泽也眉开眼笑。

帝王蟹的钱是我掏的腰包,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呢!话说回来,这小子居然千杯不醉。

明明喝得比我多,却依然精神抖擞,不见丝毫醉态。

倒是我已经有点天旋地转了。

“对了,难得今晚有大餐,你女朋友怎么不陪你?”

“……他有工作。”

啊啊,好端端的干嘛提起伊万里……“什么?把工作看得比帝王蟹还重要?这女人很不上道喔!”

“他说……帝王蟹又没什么大不了……”

我把头阽在暖桌上,开始昏昏欲睡了起来。

“这么阔气啊?喂、吾妻,小心点。我把锅子移到旁边去吧!”

“嗯——”王子泽熟练地把暖桌上的锅子和蟹壳端到厨房去。

这家伙挺可取的嘛——不过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拿着新的啤酒回来,不嫌脸皮太厚了吗?

“要不要也来一口?”

“我喝不下去了。”

“哈哈,你看你脸红噗噗的,真可爱。”

可爱——可爱吗……伊万里也常常这么对我说。

那果然是在揶揄我的吧?他只是想看我发窘的模样……还是……多少有点认真呢?把自己埋在我的体内——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不断亲吻我的嘴角和脸颊,对着我低喃着:

“吾妻,你太可爱了……你是……我一个人的……”

哇啊!哇啊啊啊!想到这里,我居然勃起了!这下惨了!幸亏有暖桌的毯子盖着……“我也喝几口好了。”

我抢走王子泽手中的冰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本来想给自己降温,却反而火上浇油,身体越来越热。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伊万里外表冷酷,骨子里说不定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他曾经说过自己很会吃醋。

所以听到我说“谁都没有权利要求另一个人属于自己”,他才会勃然大怒,因为伊万里认定我是他的人。

这种想法未免太孩子气了。

可是……恋爱中的人大多半斤八雨吧!越想越是糊涂。

酒精把我的脑袋溶成一团浆糊了。

我噗通一声横躺在地板上。

嗯,暖桌真舒服。

应该给发明它的人颁个诺贝尔和平奖。

“吾妻,别睡啊!”

可是,人家好困嘛!伊万里也常常骂我,躺在暖桌下面睡觉容易感冒。

可是,我就是爱死了暖桌,甚至希望自己当只暖桌蜗牛。

“吾妻,有没有冰的东西可以吃?我想吃点甜点、”

“嗯……冰箱有……Haagen-Dazs的草莓冰淇淋……”

因为伊万里喜欢,我就买回来放着。

那家伙的嗜好有时跟女孩子大同小异,吃的时候还满脸幸福。

看起来就像个天真的小孩似的。

呵呵。

“噢,找到了,那我不客气罗!”

好困……电视的声音好远……这首曲子是约翰蓝侬吗……“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躺在地板上闭目养神的我,嘴边感觉到金属冰冷的触感。

是汤匙。

盛着草莓冰淇淋的汤匙。

草莓的香味浓郁极了。

我一张口,冰凉的触感便滑入我的舌头。

嗯……好好吃……好好吃喔——伊万里……“我还要……”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

“你真像个小孩子。”

伊万里?你回来了吗?啊啊啊,太好了——我好高兴……对不起,我上次不该推开你……后来还一直不理你。

又被喂了一口的我把冰淇淋含在嘴里,朝伊万里伸出双臂。

“嗯?怎么了?吾妻。”

身体的体温向我靠近。

我攀住伊万里的背,将他紧紧拥住。

“吾……吾妻?”

冰淇淋给你……你也尝尝我嘴里的冰淇淋——“——……嗯……”

我抱着有些僵硬的伊万里,用灼热的舌尖将融掉一半的草莓冰淇淋送进他的嘴里。

草莓的果肉在我们的舌头之间发出碾碎的声响。

“——你们在做什么?”

嗯?为什么伊万里的声音从那么远的地方传过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狭窄的玄关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帅哥——伊万里。

脸上的表情比魔鬼还要狰狞。

“啊咧?”

那,我现在搂着的人是……“哇啊!”

我惨叫一声往后弹开。

我怎么会抱着王子泽?!

“喂,这样很没有礼貌耶!你这个醉鬼到底把我误认成谁了?”

王子泽也满脸通红地斥责我。

“对对对对、对不起!”

“是不是把我当成你马子了?”

呜哇!我居然糊里糊涂地乱搂人?!我的天哪/!

“误认?”

伊万里的声音冷到了冰点。

“伊万里,你过来评评理!这小子居然夺走我的樱桃小嘴耶!”

“放心好了,你的嘴巴还在你脸上。”

跟伊万里讲笑话等于足浪费口水啦,王子泽。

“我、我喝醉了,刚刚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对不起,伊万里。I“喂,你干嘛跟伊万里道歉?”

啊啊啊,对喔!

“对、对不起,王子泽。”

王子泽皱着眉头,狐疑地望着我跟伊万里。

“嗯……算了,被你这么一吓,我的酒也醒了。”

他边说边起身,一手拎起披在床上的大衣。

“你、你要回去吗?都十一点多了耶?”

“反正从这里搭计程车回宿舍顶多两千多块。啊,深夜时段好像要加钱……。话说回来,伊万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福冈了吗?”

“……我有要事,所以今天赶回来。”

伊万里面不改色地回答。

王子泽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拿起背包。

“王、王子泽,外面很冷,路上小心。”

“不用送我了,吾妻。你喝醉了,还是坐着吧!”

在伊万里身旁穿鞋的王子泽,还若无其事地说:

“螃蟹锅真好吃。圣诞节吃帝王蟹最过瘾了,伊万里,你说对不对?”

啊!这、这个问题……“帝王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呜啊!王子泽望着我贼贼一笑。

你该不会发现了吧……?

“你们两个慢慢聊,下个礼拜公司见啦!”

王子泽哼着歌开门离去。

伊万里神色不善地瞪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我。

“嗯、嗯、嗯——”粗暴的吻狂风骤雨般地肆虐,把我摧残得几乎要缺氧了。

他在生气。

伊万里怒气冲天。

尽管我喝醉了,也不该做出那样的行为。

“对不、对不起嘛——唔、嗯……”

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被压倒在床上的我浑身酒臭,伊万里却恍若不觉地恣意蹂躏我的口腔。

“你是不是不需要我——”嘴唇好不容易被释放,这次却换成耳朵被啃咬。

“你胡说什么……”

“换成别人你也可以……是吗?”

“伊、伊万里!”

才不是!才不是那样!笨蛋!我拼命摇头,紧紧揪住伊万里的肩膀。

直直地瞪视着他。

“要、要不是你,谁愿意跟男人亲热啊!你、你以为我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吗!”

“——为什么?”

“啥?”

“为什么你愿意跟我亲热?”

我目瞪口呆。

为什么——这还用说吗?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知道!

“谁、谁叫你是我的情人!”

“你喜欢我吗?吾妻。”

啥?废话——这种事还用问吗!啊!不对喔?什么喜不喜欢他之类的话,我好像没说过哪……一想到这里,我莫名地羞涩起来。

心里有了自觉,

“喜欢”这句话反而变得好沉重。

而且,很难为情。

喜从天降的喜,欢欣鼓舞的欢,不过是两个字,我却迟迟开不了口。

我用拥抱代替回答。

因为我的身体正渴望着他。

“你说怎样就怎样,反正你要负起责任啦!”

我脸红耳赤地埋怨他。

“你再不快点动手,小心我给你好看!”

“吾妻……”

如此煽动伊万里的我,下一刻便尝到苦果。

伊万里抚摸着我的脸颊,喜孜孜地重新确认。

“真的——我想怎样都可以吗?”

我强忍着咬住下唇。

羞耻得把脸别向一旁。

伊万里让我采取最抗拒的姿势。

仰躺在床上,身体拦腰折成两半。

双手手腕还被伊万里的墨绿色领带绑住。

他没有把手腕绑在一起,右手和左手之间隔了约四十公分的距离,再让我的双腿从中穿过。

臀部下方垫着枕头——我的私处在伊万里面前一览无遗。

这个跟SM好像有点接近?好、好难过……耳边传来啪滋啪滋的水渍声。

伊万里在舔我。

故意发出声音舔我最难为情的每个角落。

“……不要……啊……”

我那硬挺的分身淌出蜜液,承受着伊万里指尖意犹未尽的爱抚。

伊万里技术纯熟,尤其擅长翻来覆去的折磨。

在我身体各处点燃的火苗一簇簇向中心聚拢,令我的受恼人的煎熬。

偏偏今晚的伊万里比平常还要坏心眼。

啾噜一声,伊万里的舌尖钻入了我的窄穴。

好脏。

好脏啊……我澡也还没洗……啊啊……求求你,别这样……“呼呜……嗯!”

遭受如此羞辱却甘之如饴,莫非我是个变态?在四肢受缚、任人亵玩的情况下我竟兴奋无比,搞不好我也没资格谴责伊万里……。

伊万里触摸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电流,把我的情欲挑到最高峰。

我要他。

我要他——倔强和忍耐……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不行了——我决定弃守投降……“伊、伊万——里……”

“嗯?”

别用这么冷静的口吻回答好吗!

“伊万里……”

声音带着哭腔的我已经濒临极限了。

“可爱的吾妻……你还是这么秀色可餐……看,这里一开一合地不停颤抖,你的感度越来越好了。我要把手指——插进去罗?”

“唔!”

肆无忌惮的*让我的腰向后一缩,然而却无处可躲。

我的一切尽收伊万里眼底,根本无所遁形。

“吾妻,你看——我要插得更深了。”

双目紧闭的我在恶魔的怂恿下睁开眼睛。

自己猥亵不堪的模样登时跃入眼帘。

在两腿之间,伊万里轻笑着将指尖埋在我的体内。

我一阵头晕目眩。

想起在公司的我们,西装革履的我,和衣冠楚楚的他。

埋首在文件和电脑中卖命工作的日常生活——那严重的落差令我几乎要昏厥了。

此刻的我正汗水淋漓,敞开双腿,期待着伊万里的插入……啊啊,可是,无所谓了。

就算成为变态也无所谓。

再不帮我灭火,我就快被欲火烧得尸骨无存了。

现在只有你。

只有你救得了我。

“伊万里……伊万里……快一点……”

“吾妻……”

望着把欲求据实以告的我,伊万里露出幸福洋溢的笑容着手准备。

他把自己的分身涂满乳液,在我的私处也涂了厚厚一层。

“抱歉,害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接着,他解开了我的手腕,被领带系住的部位涌入血流,我顿时轻松不少。

这次轮到双腿被架在伊万里的肩膀上。

“啊……伊、万……”

伊万里屹立的前端抵在入口周围徘徊画圈。

“你、啊……你别……玩了……”

“我马上给你。”

凶器缓缓地埋入。

“——啊……呜……唔……”

“你的体内……好热……”

伊万里磁性的嗓音成了耳朵的爱抚。

侵入在中途略做停顿。

这是伊万里的习惯,他总是顾虑我会不会太勉强。

接纳有困难的时候,他会暂时停下来等我适应。

但此一时非彼一时。

此刻的我迫切地需要他。

当然,压迫感并未消失,痛苦也依旧存在,但饥渴交加的我顾不得这些了。

“不……不要……伊万里!快点!快点、全部插进来——!”

近乎寡廉鲜耻的索求……事情过后我一定会恨不得一头撞死,但身历其境的时候就无暇去理会那些了。

我如痴如醉。

忘我地感受着伊万里,没有其他方法。

这是我们联系彼此的唯一途径——“……吾妻……”

“——啊啊!!”

一鼓作气地贯穿到底。

灼热的欲望凿穿了我,剥夺了我的一切。

我也在同时得到了伊万里。

我在体内清晰地感受它的存在。

宛如从高空直坠的冲击,我就这么射精了。

未经碰触的分身不住痉挛,我感受到自己的小腹洒上温暖的飞沫。

“啊——啊啊……啊……唔……”

吞入伊万里的部位正一缩一缩地痉挛着。

将它牢牢缠缚。

“吾妻——太紧了……”

对不起,伊万里——可是,我也克制不了自己……啊啊……我快融化了——就像烈阳下的奶油一样,软绵绵地融化……我恍惚地睁开眼睛,伊万里给了我一个温柔的吻。

之后究竟做了几次,我也记不太清楚。

毕竟我喝得烂醉如泥。

总之,我们不断交媾直到精疲力尽,用发情的野兽来形容,恐怕野兽会气得提出抗议吧!在醉意正浓的时候被伊万里来回贯穿,再加上大量的酒精混淆了我的神智,藉着冲动,我甚至踢开羞耻心,搂着伊万里主动需索。

这或许是我打出娘眙以来,第一次做得这么久。

达到高潮的次数也刷新了个人纪录。

到最后我已经弹尽粮绝,只挤得出零零落落的几滴。

即使如此,身体仍在快感下不住哆嗦。

在疲累交加中沉沉睡去,直到破晓时分骤然清醒。

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拆了一样,连翻个身都力不从心。

“怎么了,吾妻?”

被我这么动来动去,伊万里也跟着醒过来了。

“嗯——没事——只是屁股很痛……”

“抱歉——一时失去控制——谁叫你这么可爱……”

又耍嘴皮子了。

不过,这好像不是在哄我或戏弄我。

他是认真的。

如今我才知道,这种肉麻兮兮的话代表了伊万里内心的感情——换句话说,这家伙谈情说爱方面的词汇相当贫乏。

我苦笑着将脸颊埋在伊万里的胸口磨蹭。

“伊万里——”

“嗯?”

“伊万里——我喜欢你。”

我自然而然说出这句话。

伊万里的身体猛然一僵。

“——吾妻……”

接着,他紧紧搂住了我,让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真的吗?”

“嗯。”

“真的喜欢吗?”

“嗯。”

“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比帝王蟹还喜欢吗?”

太过无厘头的问题问得我哑口无言。

眼睛往上一抬,却发现伊万里的嘴角正憋着笑意。

这家伙……居然耍我!我可是不顾廉耻在跟你告白耶!你这个泯灭人性的大色胚!我一气之下这么回答他:

“……我比较喜欢帝王蟹。”

于是,屁股被伊万里重重拧了一把。

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窗帘的细缝射入冬天的朝阳。

今天是礼拜天,公司放假。

这也是身为上班族的我们得来不易的休憩。

所以,我决定再好好睡一觉。

因为他的怀抱太温暖了。

圣诞快乐。

虽然早了一天,还是祝你圣诞快乐。

就算宝贵的假日结束了,我们还会在办公室里相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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